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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往死里坑


  或许是受益于朱元璋的教育。

  这朱棣的兄弟们,绝大多数,说是人中龙凤也没有错。

  朱棣之所以恼火,恰恰是因为伊王这家伙贼眉鼠眼的模样,实在太辣他的眼睛。

  而实际上,朱棣对于伊王的判断,也是正确的,这家伙确实是个渣一般的存在。

  历史上的伊王,到了洛阳就藩之后,不喜欢留在宫中,时常带着弹弓和剑,骑马奔驰于郊外,动辄袭击躲避不及的百姓。其生活纵欲而无法度,平时朱㰘削发裸身与男女杂处无所顾忌,并以此为乐。

  究其原因,来源于他压抑的生活经历之外,再加上徐皇后的逝去,令他开始彻底地放飞自我。

  而另一个因素就在于,在见到了兄弟和侄子争夺大位之后,作为一个见证者,他深知作为一个藩王,根本不该有什么作为,与其想干点啥,不如荒唐地过这一生。

  张安世笑道:“陛下,若是伊王不去海外,只怕……其他诸王,也会疑虑重重。朱高煦和赵王殿下可以去,那是在诸王看来,他们毕竟是陛下的儿子,一定会给他们供应大量的火器和粮草。”

  “宁王可以去,那是因为诸王自知,宁王文武双全,有胆魄。诸王远不如他。可伊王若不去,诸王不免觉得陛下这是厚此薄彼。”

  朱棣听罢,叹了口气道:“朕只怕这个小子若去,必死于刀剑之下,他既不知兵,又不知农,长于深宫妇人……”

  说到此处,张安世拼命咳嗽。

  徐皇后本是倾听着,她极关注伊王的命运,可听到此处,不免尴尬一笑。

  朱棣自知语失,便打了个哈哈,大笑着道:“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混账东西,这样的混账,就算是在洛阳,朕都怕他惹出事来,何况还是其他地方。”

  张安世道:“陛下不锻炼他,如何知道他没有才能呢?不如这样……就让伊王殿下即刻出宫,让他在外历练一番,再做定夺?”

  “历练?”朱棣凝视着张安世道:“如何历练?”

  “去官校学堂吧。”张安世道:“伊王殿下去进学,学个一两年,若是当真可用,陛下再让他带卫队往海外去,若是实在不堪用,再去洛阳不迟。”

  朱棣却是犹豫地道:“这个小子……倘若去了官校学堂,会不会败坏学堂的风气,你可要有所准备。”

  张安世一脸自信地道:“陛下放心,臣保管治得他服服帖帖的。”

  朱棣便看一眼徐皇后:“如何?”

  徐皇后微笑道:“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臣妾乃是妇人,有些事,确实是教导不来的。让伊王深入民间,没什么不好。当初……陛下和宁王几个,不也是被太祖高皇帝,送去了中都凤阳,深入民间,学习耕种,亲近百姓吗?”

  朱棣顿时一拍大腿道:“你说的对,就该如此。”

  其实这事儿……之所以顺利,还是国策的问题。

  太祖高皇帝在的时候,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儿子们,能够就藩各地,拱卫皇帝。所以对他们的培养,也十分尽心。如徐皇后所言,当时朱棣等人,被派往中都,就是让他们了解百姓的疾苦,不只如此,还请了许多鸿儒,教授他们文学,又命军中的大将,传授他们领兵之道。

  正因为如此,朱棣这一代人,绝大多数都各有自己的本事。

  可此后……等到建文削藩,再到朱棣靖难成功,局势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建文在的时候,只怕要跳脚,他那皇爷爷,咋把叔叔们一个个培养得跟虎豹一般,怎么就不拿王叔们当猪来养?

  而对朱棣而言,他也深知,培养藩王,隐患极大。

  因此便开始有了不成文的规矩,对于藩王,若是想读四书五经,或者是研究点其他东西,甚至是你荒唐的像伊王这样,皇帝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若是瞎琢磨什么资治通鉴之类的帝王之学,或者是领兵之道,那么……你完了。

  如今却不同了,朱棣要效仿的,乃是周朝的分封制,试图将朱家人,都派往海外就藩,给予他们钱粮和兵马,教他们在天下各处建立一个个据点,为将来大明抵定天下而服务。若是藩王们没有本事,不说被人所笑,而且也难免丢了宗室的脸面。

  有了这伊王朱㰘出宫学习为开头,也算是正儿八经地拉开了大明宗亲出海的帷幕。

  最后朱棣道:“给朕好好地教,不听话,就狠狠地揍他,你医术好,打不死就成。”

  张安世道:“是,臣遵旨。”

  朱棣唏嘘着道:“张卿和太子一样,也是宽厚之人啊。”

  一番唏嘘之后,又去探视了赵王一番,这才放下心,领着徐皇后一道摆驾回宫。

  张安世则是在这留到了傍晚。

  在确定赵王的伤口没有发炎,这才放心要走,赵王妃却拦住了张安世,非要张安世吃过了晚膳才准离开。

  张安世很是无奈,只好吃了。

  赵王妃没有吃,毕竟不能和张安世同桌,却是端坐在耳室的帘子后,和张安世说话。

  据闻这位赵王妃,也是个厉害的女人,此时先是道谢,而后忧心忡忡地道:“殿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怎么办,他又犯下了滔天大罪,父皇一定不肯原谅,我命真苦,嫁给了赵王,本以为一世的荣华富贵,可谁料……殿下一时糊涂,非想跟他的亲兄弟分一个高低出来,结果如何呢……”

  张安世心说,好家伙,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

  尤其是那一句,要和亲兄弟分个高低。

  这分高低,就等于淡化了和太子的矛盾。至于咬死了亲兄弟,当然是说,你看……这是真正的兄弟啊,亲的,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张安世便道:“陛下已经恩准,让赵王殿下去海外就藩了,就和殿下的二兄一样。”

  赵王妃听罢,更是唏嘘短叹:“这海外一定很辛苦吧。”

  “是很辛苦。”张安世没有瞒着她,如实道:“那都是比琼州还要远的地方,怎能不辛苦呢?”

  赵王妃似又要掉泪下来,熟练地取出了手绢准备擦拭眼睛。

  却在此时,张安世道:“不过……这辛苦二字,也得分人,娘娘你想,这世上再辛苦,还能苦了王爷吗?宁王殿下,还有我那个兄弟,都来信说,无论是安南,还是吕宋,土地都很肥沃。尤其是宁王殿下,他现在已开始筑城了,前期是辛苦了一些,可后来,该建的也都建了起来,也给护卫的家眷们分了土地,如今又拿大量的粮产、香料,源源不断的和商行交易,兑换大量的武器以及京城的丝绸和瓷器、茶叶,”

  “我听说,宁王的王府,占地比当初在南昌时还大。现在宁王在那儿,乐不思蜀……打算休整之后,继续进兵,征讨不臣。那吕宋,可是好地方,占地也大,人口极多,若是将来能全数拿下来,依着我看,这宁王殿下,必是天下最富庶的亲王。”

  赵王妃皱眉道:“可宁王是宁王……”

  张安世明白她的意思,便道:“当地的土人,战斗力都很低下,许多地方都只用青铜的武器呢。只要商行这边肯供应军需,只要稍有领兵之才,便可捷报连连!倒是安南人凶悍一些,到现在,还有不肯臣服的人,而吕宋等地的人温顺,再让儒生,教授他们的汉语,教他们四书五经,将来便是源源不断的人力和物力。”

  赵王妃依旧心怀顾略道:“打仗的事,殿下倒是略知一二,可是……教化……土人……”

  张安世笑了:“我也料想到了这个情况,所以特意恳请了陛下,说明了情况。赵王毕竟是陛下的嫡亲儿子,怎么会不关照呢?陛下说啦,让赵王点将,朝中大臣,但凡与赵王亲近的,赵王拟一个名册来,到时都可一并带去。而且啊,为了让他们死心塌地跟着赵王殿下,陛下还下旨,要将他们全家老幼,统统一起随赵王殿下出发,你看……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呀。”赵王妃颇为惊喜,她未必觉得这些大臣有用,可至少却觉得,这说明了陛下对赵王是有关照的,可见父子之情还在,连朝中的大臣也舍得,这才是亲儿子。

  张安世则道:“我唯一担心的是,赵王亲近大臣不多……若是关系不近的,请人家去,人家肯定是不肯的。”

  赵王妃似乎觉得这事敏感,可细细一想,都要就藩了,还管得了这个吗?这个时候,若是再还遮遮掩掩,倒显得不像话。

  要知道,将来说不准,还要仰仗张安世商行那儿,给赵王多提供一些辎重和火器。

  于是赵王妃道:“我听赵王殿下说,和他交好的大臣不少,有御史周芸,有翰林院……”

  她一口气,报出了数十人。

  张安世心里说,好家伙……这还是赵王妃知道的,那些可能关系还没到位,不是特别亲近的,只怕更多。

  此时,赵王妃目光炯炯地看着张安世道:“这么多人,都可带走吗?”

  张安世直接点头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客气,我大明从来不缺大臣,可这时候,跟陛下客气了,将来就藩……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倘若是我,我肯定将这些关系不错的,统统都指名带走,不然将来再请奏请,可就难了。娘娘,你要劝赵王殿下,一定不要错失良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赵王妃道:“安南侯所言极是,很是在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进士出身,久在朝为官,带去了,心里也踏实一些。可若是有人不依,该是如何?”

  张安世微笑道:“陛下垂爱赵王,哪里还管别人依不依?一道旨意下去,就非依不可。”

  赵王妃心里了然了。

  说话之间,张安世已吃完了饭菜,便道:“我还有一些事,需交代一二,赵王殿下……是不是对解公……也很……很……”

  “呀……”赵王妃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结交寻常大臣,跟结交文渊阁大学士的意义可不一样,她下意识地就想要矢口否认。

  可随即,定了定神,想到张安世毕竟是锦衣卫出身,这些事,未必瞒得住,便道:“倒是有一些交情,这也是殿下和我说的,外头的事,我一介妇人,也不懂。”

  张安世哈哈一笑道:“我若是赵王,一定要请解公出山。”

  赵王妃为难地道:“可他是文渊阁大学士啊……殿下何德何能……”

  张安世道:“反正这是陛下让赵王殿下点将,但凡有关系的,不点白不点,就算是解公极力不肯去,想尽办法推脱,赵王殿下不也没有损失吗?可万一解公去了呢,解公可是文渊阁大学士,在士林之中,号召力惊人,他若是肯陪驾赵王,这赵王殿下……到了藩地,只怕当地的文学之士,还有当地汉人,一定心生仰慕。”

  “这不但对赵王经营藩地有好处,而且啊……解公这人,虽不敢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可这朝野,多少人受他的恩惠,被他提拔过?大家都记得他的恩情呢,只要解公去,将来赵王虽远在万里之外,可想来,这朝中也有无数人,为赵王殿下说好话。”

  张安世最后情真意切地道:“王妃,这个时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咱们得为赵王殿下想一想啊!”

  张安世的话的确很是在理,赵王妃听得甚是心动。

  一个解公,可比千百个大臣要有用。

  毕竟是去万里之外,若说她心里不忐忑,那是假的。毕竟这不是闹着玩的,将来赵王要永世在外安家,自然是巴不得能带走什么是什么。

  张安世笑着道:“而且我听说,解公也对赵王殿下,倾慕有加。说不准,得知赵王殿下要召他去海外,他心里还欢喜呢!他常常跟身边的人说,自己在文渊阁很辛苦,又负责主持这么多大事,真希望有一日,能够效陶渊明,寻一处桃花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解公是高士,不是寻常人,王妃你不可用寻常人的心思猜度他。”

  赵王妃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此事……我定要和赵王好生说道说道。”

  张安世乐了,心满意足地道:“好啦,我吃饱了,王妃,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赵王妃便起身,吩咐身边的宦官送一送,又嘱咐道:“以后你要常来,王爷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成行了,什么时候再能回来,只怕难说,大家毕竟是亲戚一场,能走动一次是一次。”

  张安世便道:“好,我明日再来探望殿下的伤势。”

  说着,便兴致勃勃地出了赵王府。

  走出王府大门,张安世心情好极了,他庆幸自己又救人一命,阿弥陀佛!

  等过了两日,伊王便获准出宫了。

  张安世亲自到午门接了他。

  伊王朱㰘见着张安世,便笑嘻嘻地道:“还是你有办法,皇兄总算同意了要让我出镇海外,哈哈……”

  张安世道:“那也得看你学业如何,少啰嗦,走吧。”

  朱㰘点头,他上了一辆大车。

  张安世也钻进来,对他道:“进了官校学堂,不可胡闹,知道了吗?不然我奏请陛下,必少不了你的苦头吃。”

  朱㰘涨红了脸:“我乃太祖高皇帝之后,你怎可看不起人?”

  张安世却是叮嘱道:“入学的时候,就不是太祖高皇帝之后了,我给你注册的学籍是,京城王姓商贾之后之子,你以后叫王㰘。”

  朱㰘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张安世瞪他一眼道:“闭嘴。”

  张安世还是很有气势的,朱㰘倒是被震住了,只好道:“噢。”

  朱㰘入学,他觉得一切都新鲜。

  被人带去了明伦堂,取了自己的学牌,便在这学堂住下。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里并不如他愿。

  学里的规矩很严格,而且因为是插班,唯一的好处就是他毕竟是皇子,所以识文断字的水平不错。

  可在这里,要学的却不只是识文断字。

  大家都只当他是王㰘,有时他得意起来,说到太祖高皇帝,说到自己的皇兄,顿时便被人侧目。

  “王同学,以后不可随意提及陛下,我等称陛下,该叫大宗师。”

  “他是师,我便是弟子,这不成了弟子吗?不可,我和他是兄弟。”

  于是众人一个个的都对他怒目而视。

  朱㰘不以为意,叉着手道:“你们不要不识好歹,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开始捋袖子。

  虽说官校学堂严禁打斗,一经发现,便立即开革。

  可像这么侮辱大宗师这般正当的理由,平日里却是打着灯笼都见不着的。

  朱㰘还是很会看形势的,立即道:“对不起,我错啦,我不该诋毁宗师。”

  朱㰘被孤立了,好在朱㰘最擅长的,就是被孤立的环境,当初建文皇帝在的时候,日子可比这难熬呢!

  收到教训后,他很快开始变得低调谦虚起来,骑马时给人牵马,做功课的时候,给人磨墨,蹲茅坑的时候,给人递厕纸……

  他融入得很快,不久之后,便将自己真的当做是王㰘了。

  …………

  夏来春去,天气渐渐地炎热起来,初夏来的时候,大臣们一到了正午,便懒洋洋的,于是多在值房里,小憩片刻。

  赵王还活着,这让不少好事之人,又开始生出了兴趣。

  据闻陛下对赵王殿下,近日格外的垂青。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虽然旨意还没出,但是朱棣也知道,这个刚刚伤病初愈的儿子,不日就要出海了。

  郑和的船队,可能在秋天就会回来,而后休整之后,若无意外,便要继续出航。

  到时,就要带着赵王的家当,还有他的卫队,启程往下一站。

  这样一别,这父子二人就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面了。

  是以,朱棣几乎隔三差五,便去赵王府看望赵王。

  这一点,百官们都是熟知的。

  一下子,这赵王府门庭若市起来。

  对于嗅觉敏感的大臣们而言,这可能是一个讯号,意味着,陛下对赵王……可能起了其他念头。

  当然……这个可能性并不大。

  可越是不大,反而是烧冷灶的机会。

  假若当真成了呢?

  解缙正午没有睡,而是此时,搜了许多的书出来,这都是他修文献大成时留意的书,多是一些养心性的书籍。

  整理之后,解缙咳嗽一声,有书吏走了进来。

  解缙便道:“将这些书,送赵王府……”

  书吏道:“不知是否要带话?”

  解缙捋须,微笑着道:“听闻赵王殿下大病初愈,此时正该是养病的时候,这些书,无不蕴含着大道理,殿下闲来无事,大可看看这些书,修身养性。”

  书吏听罢,连忙抱着书,匆匆地去了。

  解缙微笑,看着那书吏离开。

  解缙的心情不错。

  赵王殿下……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病重时送礼,也有玄妙,他毕竟是文渊阁大学士,若是亲自登门,会让人怀疑。尤其是那个张安世,一定随时盯着他,进去谈了什么,到时张安世一定会添油加醋地去禀奏陛下。

  可若是对赵王漠不关心,却又不妥。

  想来想去,就只有送礼。

  赵王病了,送点礼,谁也挑剔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送礼也有玄机,若是金银,便显得俗气,不合解缙的身份。

  唯有送书,既贴合他这清流高士的身份,这许多书里头,还夹杂着一些咏志的书籍,别人看不出什么名堂,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可赵王见了,立即就能明白,这是他解缙在暗中鼓励赵王,教赵王不要放弃,也表明他愿意与赵王同舟共济的决心。

  当然……这只是表态而已。

  这里头最厉害之处就在于,解缙既表了态,又没表态。

  赵王成功了,那就是他鼎力支持,在殿下病重时,依旧不肯让殿下放弃希望。

  而赵王若是失败……

  啥?我解缙只是送他几本书而已,我啥也没说啊。

  此中的玄机,实是妙不可言。

  他不由得为自己的睿智,而沾沾自喜。

  于是解缙低头,却发现了一本奏疏。

  这本奏疏,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可偏偏……却是张安世进上的。

  解缙来了兴趣,因为张安世乃是锦衣卫,锦衣卫是有密奏之权的。

  按理来说,其实张安世的奏疏,可以不经过文渊阁。

  可若是大张旗鼓地经过文渊阁,唯一的可能就是,这是张安世的一种表态,是要让天下人知道的奏疏,并且恳请皇帝或者朝廷同意。

  解缙便拿起了奏疏,却见这奏疏上写着《废钞铸币疏》。

  废钞铸币?

  解缙不禁皱眉起来。

  废钞好理解,就是废掉大明宝钞……

  好家伙,张安世真够狠的,这是要将大明太祖高皇帝定下的宝钞制度,也要废除呢!

  虽然现在,大明宝钞基本上名存实亡,市井里,已经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个东西了。

  可大家虽然都知道问题很严重,却没有一个人,敢公然提出任何建言。

  一方面,是这宝钞的问题,大家都不甚懂。

  就算有懂的,也不愿意惹这麻烦。

  解缙大抵看了张安世的奏疏,却是张安世提议,让陛下的内帑,还有国库,以及钱庄,一起建立一个币造局,同时彻底废除大明宝钞。

  解缙看得云里雾里,里头张安世虽是洋洋上千言,可解缙却只觉得看得两眼发黑。

  不过他也只笑了笑,在下头拟票写道:“臣以为,当廷议论处。”

  意思是,这事儿……开廷议来讨论吧。

  说着,便将这奏疏,搁到了一边。

  果然次日,宫中就有旨意,召开廷议。

  于是在六天之后,张安世兴冲冲地准备充分,来到了午门。

  在这里,早有许多大臣等候。

  大家见了张安世来,彼此都只是笑一笑,倒都没有横眉冷对。

  朝廷就是这样,哪怕是杀父之仇,要没办法一次性弄死之前,往往都不吝给你一个笑脸。

  甚至就算要整死你之前的那一炷香时间里,说不准还会拉着你,对你嘘寒问暖,一脸真诚地询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吃饭香不香,并且告诫你要少食多餐之类。

  此番廷议,其实很多人对此有些糊涂,不过这没关系,就当看热闹便是。

  杨荣今日有些不寻常,他早得知了奏疏的内容,也对这事比较关心。

  所以见了张安世来,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来到了张安世的面前。

  张安世受宠若惊的样子:“见过杨公。”

  “见过侯爷。”

  彼此见礼。

  杨荣道:“你的奏疏,杨某已看过了,其中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不知安南侯是否可以赐教一二?”

  张安世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道:“我已做好了准备,待会儿廷议,便向陛下和百官解释明白。”

  杨荣一听,便明白了,这肯定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却是饶有兴趣地道:“这样做,对国家有益吗?”

  张安世道:“可以遗泽万世。”

  好家伙,这个口气倒是很大。

  杨荣便微笑道:“若如此,那就是天下和苍生之幸了。若是果然有见地,我定当鼎力支持。”

  张安世道:“杨公对我太好了……呜呜呜……”

  张安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入他娘的……自己怎么转化成朱瞻基模式了?

  被那家伙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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