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条消息的信息量过于庞大,  隗辛的脑子艰难地转动，将这些信息整理完毕。

        上一次的任务只局限在荆楚地区周边，这一次的任务范围扩大了,  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未来会不会出现全球性区域任务？

        何康时和苏蓉的任务描述中都提到了“桐林市”,  其他接到任务触发通知的玩家极有可能也知道了这里……要是他们有心的话,  就会赶到这里执行游戏颁布的任务，到时候桐林市就会成为众多玩家汇聚的地点。

        桐林市，异变的起点之一，这说明不止桐林市一个地方发生了可怕的变故,  除桐林市之外的异变地点都是哪几个？

        隗辛冷静几秒，挨个给他们回复。

        “情况有待确认,  等着。”她给何康时发了一句。

        她尽量避免在同一时间回复三个人的消息，而是把时间错开了。

        ……

        “那个女孩回复了没？”谢甘青问。

        郁奇文守在电脑前说：“还没有,  也许在忙吧。”

        “这次的区域性任务和上次的不是一个规模的,  任务的难度肯定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元潞正盯着论坛看消息,  “‘暗界降临’,  这个任务内容真的怪奇怪的……”

        “黑暗世界降临了？不属于我们世界的东西降临了？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貌似是这样。”郁奇文说,  “回归的时候有玩家推测,  随着世界的融合，异种生物和神也会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暗界降临’这个任务就是先兆？”

        谢甘青捏了捏鼻梁，凝重地说：“但关键是，为什么是桐林市？”

        元潞理清思路：“异血者方治,  后来逃往了桐林市,  他极有可能也是在桐林市被杀的。他在桐林市现身没多久,  人就死了，与此同时系统宣布已经有人完成了区域性任务，就在同一时刻，论坛出现了剥夺者233号杀死代行者的通报……现在，第二次区域性任务的刷新地点依然是桐林市。”

        “那些事件串起来了……仔细想想，桐林市汇聚了很多不得了的人。一个被系统颁布调查任务的异血者，一个单枪匹马杀了异血者的剥夺者……”谢甘青沉思，“你们记得吗？方治好像是主动去往桐林市的，他一去就被杀了。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前往桐林市吗？”

        “要么，桐林市本身就是一个特殊的地点，要么是有特殊的人在桐林市藏着。”郁奇文总结，“否则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城市会成为两次区域性任务完成和颁布的核心地点。”

        元潞提出了另一种可能：“也许第一次区域性任务和第二次区域性任务之间有着因果关系，第二次任务是第一次任务的延续，两次任务并不是独立的。”

        “很有道理。”谢甘青唤出系统面板，再次确认面板上的文字。

        “【任务描述】：扭曲的阴影再度逼近，危险的脚步悄然而至。在麻烦降临的时候，有人替你解决了麻烦，可现在麻烦又一次出现了  ，你是想将解决麻烦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还是想自己去解决这次的麻烦？此刻桐林市莫名出现了野猪袭击事件，但事件的内幕也许没有那么简单，你得将事件的内幕调查清楚。”

        “你需要考虑清楚接受任务的风险，也需要考虑清楚任务失败的代价。生命仅有一次，这句话并非戏言。”

        元潞和郁奇文的任务描述跟谢甘青的是一样的。

        根据上次的经验，接了任务不去完成也不会有惩罚，所以他们三个都接了任务，但是他们需要考虑的是——要不要去桐林市。

        “桐林市在我眼里就像结了冰的湖面。”郁奇文说。

        “表面看起来很安静，实际上到处都是裂缝，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冰裂缝里，再也爬不上来。”元潞说，“危险的东西都藏在冰下。”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郁奇文挠挠头，“隗辛开学后就是我同学了，真担心她啊，她家在那儿，躲不了。”

        “我给她发消息提醒过了。”元潞说，“脑子正常的人是不会凑到危险跟前的，她显然是个机灵的小姑娘，游戏死亡率很高，她能活到现在，这很不容易。”

        “那……我们要去桐林市吗？”郁奇文说。

        元潞慢吞吞地说：“你去干嘛？你有超凡能力，还是很能打？死了怎么办，你爸妈谁养老，你还想不想平平安安上大学了？经过第二世界毒打还保留着冒险因子，这是想去送命呢吧？”

        “唉……好吧。”郁奇文欲言又止。

        谢甘青说：“黑客最好不要暴露在大众视野中，给你一台电脑，你就能做很多事了。”

        “我们不能做打头阵的人，看看情况再说。”元潞说，“可以预想的是，会有很多心思各异的玩家前往桐林市，我们静等消息，再做决定。”

        郁奇文心烦意乱地点点头。

        他们三人组建的“玩家公会”已经起步了，但是困难重重，第一个困境就是，相比联合，大多数玩家更愿意缩着做独行侠，压根招不到人……所以工会建立至今，只有他们三个独杆司令。

        如今玩家齐聚桐林市，郁奇文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众多玩家线下交流的机会，也可能是联合真正到来的契机。

        但是这次的联合不是玩家内部发展的结果，而是外部压力催化。

        ……

        夜幕降临的时候，隗辛独自在街头行走。

        在第一世界，隗辛除了高三晚自习那段时间之外从不晚归，可是现在晚上十一点了，她还在街头晃悠。在第二世界她倒是经常这样，第二世界治安不好，她晚上出门要么是巡逻，要么去杀人，在第一世界最起码不用担心夜晚外出的时候斜刺里射出来一发子弹送她去死亡轮回。

        “靠，这野猪真能跑。”隗辛捏着手机看监控画面，转了个弯向前跑。

        她是在家里的电脑上看到了城市监控画面中有野猪乱跑才出来的，因为那个路段没有适合的空间跳转地点，隗辛就没用超凡能力赶路，赶到的时候野猪已经逃走了。不是每个路段都有监控，她转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找到野猪的踪迹。

        隗辛每次出门都全副武装，她把脸蒙得严严实实，口罩兜帽一应俱全，后腰别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厨刀。

        她很快就追上了野猪。

        野猪正在街头狂奔，碰见一个夜跑的大爷就想上去咬人，吓得大爷连连后退差点摔地上。隗辛眼疾手快地从路边的花坛里拾起半块砖头，高举手臂往前一砸，砖头正中野猪的脑袋。

        野猪吱哇乱叫，发红的眼睛锁定了不远处的隗辛。

        她挑衅地吹了声口哨，野猪霎时被激怒了，调头朝隗辛冲过来，隗辛拔腿就跑。

        不是她武力值下降打不过野猪，而是附近有零零散散的行人，不方便动手，她怕自己跑太快野猪追不上还特意放慢了点速度。

        大爷看见野猪撵着隗辛跑了不禁大惊失色，掏出手机大声吆喝：“闺女跑快！我给你报警！有没有人帮帮忙，小姑娘被猪撵了！”

        街道两边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主听见大爷的呼救声拿着扫帚冲了出来要帮隗辛赶野猪，然而只看见了隗辛模糊不清的背影。

        隗辛往右边一闪，拐到了一个城中村里，确认附近没有监控也没有人后停止奔跑，野猪也停下来了，它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示威地抬起獠牙。

        隗辛转身打了个响指。

        “啪！”清脆的声响中，空间漩涡展开。

        朝隗辛冲来的野猪没刹住车，直直跑入了空间漩涡内。

        “可算逮住了。”隗辛长吁一口气。

        她把空间漩涡开在了郊外植被茂密人少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惊动别人了。

        趁没有人来，隗辛也赶紧跑进了空间漩涡里。

        没几分钟，夜间巡逻的警车赶到了，拿着扫帚的便利店店主也赶到了，连夜跑的老大爷也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然而附近空空如也，野猪和人不见踪影。

        “可能是跑了，那玩意儿跑得贼快。”一个警员说，“继续巡逻，免得野猪伤人。”

        ……

        茂密的草丛里，隗辛打着手机手电筒观察野猪的尸体。

        自从换了一双机械义眼，隗辛夜晚走路就没打过手电筒，也没戴过夜视镜。她回到第一世界后还有点不习惯，因为她习惯了机械义眼捕捉的高帧率高清画面，肉眼太有局限性了，适应了电子眼，肉眼反而让她觉得有些拖累。

        野猪被隗辛用空间漩涡平滑地切割成了两个部分，尸体的横截面无比整齐，能看到被完美分割成两半的内脏和没有丧失活性仍在不断抽动的血肉组织。暗红色的血淌了一地，染红了泥土和草叶。

        隗辛用戴着手套的手捏了一个小树枝戳了一下野猪的内脏，内脏被翻开，她脸上的表情既嫌恶又惊讶。

        那些内脏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增生物，红色的肉瘤像有脉搏一样跳动……野猪的肠子和胃里没有多少食物，反而满是增生的丝状肉，树枝碰到那些肉的时候，肉团居然还会微微蠕动。

        隗辛正要继续观察野猪尸体，但是野猪身上却突然冒出了一个个细小的血泡，血泡越冒越多，最终整个野猪变成了一滩血水，无声地融入了泥土中。

        隗辛眉心一跳，手上一个使劲儿把树枝捏成了一堆碎末。

        尸体化血，这是神血高度消化的异血者身上才会出现的现象。一只第一世界的野猪，它的尸体怎么可能也产生这样的现象？

        脱离黑海市后，隗辛恶补了很多异种生物相关的知识。

        她知道联邦和财阀麾下的某些生物研究所也在研究神血，而且是无副作用低污染性的神血，因为权贵们想要借助这种力量延长自己的寿命。

        生物研究所会在动物身上做实验，那些被实验的动物确实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异，老鼠身上长出八只手，猴子脸上额外长出了一双眼睛，大猩猩的手臂变成了触手……那些实验动物被注射神血没几天就会暴毙，尸体化成血水。

        第一世界没有异种生物，没有人拿动物做实验，为什么野猪身上出现了这样的异变？

        隗辛眉头紧锁，后退一步，远离了那片被暗红色血液浸透的泥土。

        她思考很久，最终使用空间漩涡分多次转移走了那块泥土，把泥土转移进一个废弃的街头垃圾桶里。

        之前在火车上保护何康时的时候隗辛杀了一个异血者，闹出来了一点动静，隗辛有继续关注这个事情，她还用数据操控搞到了现场的调查记录，得知异血者的血具备污染性，会诱使动物发狂，增加其攻击性。

        可是据隗辛所知，第二世界的异血者死后化成的血水并不具备这样可怕的如瘟疫般的特性，做培训时舒旭尧没提过这一点，亚当也没提过这一点。

        出于谨慎，隗辛选择把被污染的泥土转移走，想办法销毁……不知道用火烧会不会奏效，只能试试了。

        隗辛把装满暗红色泥土的垃圾桶用空间漩涡挪到隐蔽地点暂时存放，然后去超市买了两桶食用油，最后连续数次空间跳转把这一大堆东西挪到了空旷的郊外。

        浇油，点火，一气呵成。

        火焰哗的一下窜了起来。

        等烧得差不多了，隗辛就用空间漩涡离开了现场。

        她本是要回家整理情报的，但是在经过一次空间跳转后，她突然停下了动作。

        自从杀了方治之后，隗辛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间废弃的烟草厂了，她处理了首尾，但是方治的血染了一地。

        她站在在原地思索片刻，展开空间漩涡。

        她走进深蓝的漩涡中，脚下踩到了布满灰尘的水泥地，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风穿过破碎的玻璃吹进来，黑漆漆的走廊内仿佛传来鬼魂的呜咽。

        隗辛鼻端嗅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像是什么动物的排泄物。

        头顶似乎有东西在晃。

        隗辛默默抬头，看见残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黑影动弹了一下，露出八只狰恶的猩红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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