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王林先去申纺厂，接李文秀、王琳、周粥下班，回到家，看到孙小蝶和李文娟正在叽叽喳喳的商量什么。

　　“王哥！”孙小蝶起身，羞涩的喊了一声。

　　“小蝶来了。”王林微微一笑。

　　李文娟扑上前，挽着王林的手臂，笑道：“姐夫，小蝶已经写信回村里了，喊她最好的两个朋友出来，让她们帮我们摆摊，我和小蝶就到秀之林卖场来工作了。”

　　王林道：“好啊，来吧！我正需要帮手呢！”

　　李文秀放下包，说道：“王林，今天厂里发生一件事，刚才在车里，当着周粥的面，我没好意思跟你说。”

　　王林道：“什么事？”

　　李文秀道：“赵卫国辞职了。”

　　王林倒是一愣：“赵卫国辞职了？不可能吧？他有勇气辞职？”

　　“是真的。”李文秀道，“他跑到厂办去大吵大闹了一场。本来是要找你的，结果你不在办公室，就找周粥吵了起来。他被周粥训了一顿，他也不敢动手打人，就和周粥吵了一场架，然后当场辞了职，还骂周粥和你是一对——”

　　说到一半，李文秀说不下去了。

　　王林轻咳一声，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狗男女？”

　　“嗯！他还说了很多极难听的话，他反正要辞职，所以破罐子破摔呢！”李文秀道，“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我没去现场，是后来听人说的。”

　　王林脸色变得铁青，眼里闪过一抹愠色。

　　李文秀道：“你和赵卫国的关系，闹这么僵吗？他对你怨气好大啊！你小心一点他，我怕他报复你。”

　　王林冷笑道：“跳梁小丑，不足为惧！我倒是没想到，他有勇气辞职。”

　　李文秀道：“他在厂里压根就待不下去，以前他当机修班长时，得罪的人太多，以前他好歹是个班长，又有主任给他撑腰，工人们忌惮他几分。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得罪大人物了，谁还怕他？个个都是痛打落水狗，挤兑得他没有立锥之地了。”

　　“他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王林冷冷的道，“过街的老鼠，当然是人人喊打了。他但凡有一点人缘，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李文秀道：“他本来是想调一个部门工作，混到退休养老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反倒和周粥起了冲突，调动肯定是别想了，一气之下就辞职了。还扬言说——”

　　“说什么了？你直接说吧，我承受能力强，听得进歹话！”

　　“他说，有朝一日，要发大财，要把你王林踩在脚底下，碾压蚂蚁一般，把你碾死！这个人太可怕了，真的，怨气好大！”

　　王林摆了摆手：“别管他。他真有本事出人头地，我倒敬佩他是条汉子！”

　　李文秀道：“只是周粥无缘无故受到牵连。你没看到她今天很不高兴吗？你去安慰一下她吧？我和文娟做饭了。”

　　王林微一沉吟，往周军家里来。

　　周军果然不再加班了，每天下班就回家，正在做饭呢！

　　王林走到厨房边，笑道：“三好男人，你好啊！”

　　周军哈哈笑道：“我从来没做过饭的，这不逼上梁山了吗？”

　　王林道：“你忽然之间不加班了，你领导对你没意见？你就不怕以后难以升职吗？”

　　周军朝客厅里望了望，低声道：“别提这个事了，我现在不敢提升职加薪的事。只想伺候好你姐，让她顺顺利利的把小宝宝生下来！”

　　“你不憋屈啊？”

　　“我乐在其中。男人这一辈子，谁说非得功成名就，腰缠万贯了？只要她不嫌弃我，哪怕我在家里当个家庭煮男，我也愿意。老婆孩子热炕头，也一样很舒服不是？”

　　王林一愣，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客厅。

　　王琳压着腿，坐在沙发上，织着毛线衣，笑道：“弟，你跟我家周军说什么悄悄话呢？”

　　“呵呵，没什么。”王林笑道，“你家和我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家庭风。我家是文秀做饭菜，你家是军哥做饭菜。”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我家周军爱我比较多，你家呢，文秀爱你比较多。”

　　“什么理论？还有这样的说法？”

　　“那当然了。周军肯为了我放弃加班，放弃讨好领导的机会。但你不会为了文秀放弃发财的机会。这就是你和周军的不同之处。”

　　“姐，你这是在批评我吗？”

　　“不敢。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我也不能说你努力成功是一种错。毕竟我也想赚钱不是？不过呢，现在国家施行计划生育，一个女人一辈子，也许就怀孕这一次，这一年，也是她最需要男人关怀的时候。怎么样取舍，就看你们男人自己的了。”

　　王林沉吟道：“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能放下那么多的产业不管吗？工厂要是垮了，两千人都得失业。”

　　“所以说啊，每个人的情况是不同的。或许你家文秀也乐在其中呢？不是吗？她看到你这么有出息，赚到那么多的钱，她也有面子不是？”

　　王林呵呵一笑：“姐，我发现你真的很厉害。”

　　王琳用脚踢了踢他，然后指了指次卧：“在里面呢！去找她吧！”

　　王林闹了个大花脸：“我是来看姐你的。”

　　王琳咯咯笑道：“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有看不明白的？去吧！她正苦恼呢！”

　　王林摸摸鼻子，起身走到次卧房门，轻轻敲了敲门：“周粥，是我。我进来了啊！”

　　过了几秒钟，没听到里面有人说话，他便推门进去。

　　周粥半躺在床上，双脚耷拉在床头，拿一本杂志展开来，覆盖在自己脸上。

　　王林走过去，把她脸上的杂志拿开。

　　周粥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王林慢慢的靠过头去，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周粥撑不住，眉眼一动，扑哧笑道：“光天化日，你想干嘛？”

　　王林呵呵笑道：“想看看你额头上的小红疙瘩还在不在？”

　　周粥坐了起来，嗔道：“你进来做什么？”

　　“赵卫国找你吵架了？”

　　“嗯。那人真不是个东西，疯狗一样，逮谁咬谁！他明明是来找你的，我说你不在，他就逮着我说了半天话，激动得跟个被男人抛弃了的小怨妇似的。我说你们机修班的事我管不了，你去找车间主任吧！他更加激动了，说我和你是一个鼻孔出气，还说我和你是狗男女呢！”

　　她一边说，一边幽怨的看了王林一眼，继续道：“我气不过，就骂了他几句，他跳着脚，说了许多脏话。我就说啊，你再这态度，我就叫厂里开除你！结果他喷着口水说，行啊，你们都打压我，让我没有活路，那我就辞职好了！老子以后再也不归你们管了！他说完后，挺光棍的走了！”

　　王林道：“让你受委屈了。改天我教训他，给你出气。”

　　“你别去招惹他了。这人凶狠得很，有犯罪的潜质！我怕把他逼急了，他真敢杀人放血！何苦来哉？”周粥道，“反正说我两句，我也掉不了肉。再说了，他也没说错，我和你本来就是一对——”

　　她拿手在王林额头上轻轻一点：“你是狗男，我是女！”

　　王林：“……”

　　周粥觉得两人这么坐在床上，太过亲密，便下了床，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说道：“你还不回去？”

　　“赶我干嘛？”王林往她床上一躺，笑道，“我也没欺负你啊！”

　　周粥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说道：“小心我床上有香！再沾了回去，你们又有几天架吵了！”

　　“是文秀让我过来安慰你的。说你今天为了我受委屈了。”

　　“是吗？她倒识大体！你也听她的话！哼！”

　　王林脸色一滞，双手放在头下枕着，说道：“弹一曲古筝来听听？”

　　“不弹。我练习古筝，只弹给一人听。”

　　“谁啊？”

　　“我爱人！”

　　“……”

　　王琳在外面敲了敲门，喊道：“吃饭了！”

　　周粥白了王林一眼：“你姐以前喊我吃饭，都是直接推开门的，她今天知道你在我房里，以为我和你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不敢推门！你还不走呢？”

　　王林笑道：“我在我姐家吃饭得了。也等于是陪你吃饭了。”

　　周粥道：“没做你的饭，你快回去吧，不出五分钟，她就寻过来了。”

　　王林和周粥出来，闻了闻餐桌上的菜香：“军哥，你手艺可以啊！色香味俱全呢！”

　　周军递过来一双筷子：“尝尝吧！”

　　这时，李文娟走了过来，笑道：“姐夫，吃饭了——你在这边吃了啊？”

　　王林尝了一口菜，笑道：“我尝尝军哥的厨艺！不错，军哥，你这手艺，不像是单身了二十几年，倒像是当了二十年丈夫了。”

　　李文娟走了进来，拿过王林手里的筷子，也夹了些菜尝了尝：“哪有？这味道跟我姐做的菜相比，差远了，姐夫，你还是回家吃吧！家里有好菜！”

　　王林轻轻敲她的头：“你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

　　周军嘿嘿笑道：“我知道自己的手艺，我正在努力学艺呢！你们多批评我是对的。王林，就你假模假式的！”

　　王林哈哈一笑，看了周粥一眼，见她只顾低头扒饭，便和李文娟出来了。

　　回家吃过饭，王林说要出去一趟。

　　李文秀道：“别去找赵卫国了啊！人家都辞职了，别把他逼上绝路了！没这个必要不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林冷笑道：“我才懒得理他！只要他不来冒犯我就行。我带文娟去旗舰店里，让她和店长方红她们见个面，彼此认识认识。顺便看看店里的情况。”

　　李文秀拿出毛活来了：“哦，那你去吧。”

　　李文娟高兴的道：“姐夫，我们走！小蝶，你在家里陪陪我姐，今晚别回宿舍了，和我睡吧！姐夫，你等等我，我去换衣服。”

　　孙小蝶道：“好的。我先做做家务。”

　　李文秀道：“小蝶，你别做，我等下来收拾。”

　　孙小蝶道：“没事的，文秀姐，我做习惯了。我在家里做农活，那可累多了。双抢时节，我每天割谷子、挑谷子、晒谷子，还挖红薯、挑红薯，一块一块的地，一挖就是一天，两只手都起血泡泡呢！”

　　王林道：“是吗？那够辛苦的。你一说红薯，我忽然就想吃烤红薯了。”

　　孙小蝶道：“我们家乡，正是收红薯的季节！王哥，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叫我朋友带一些过来吧？我赶紧写信，他们动身来城里前还能收得到。”

　　王林道：“好，不用带多了，就带几个过来烤着吃就行了。”

　　李文秀道：“家里现在用的是燃气，怎么烤？”

　　王林道：“我有办法。”

　　李文娟换好衣服出来，她穿着王林给她设计的冬裙，这次穿的是红色的，外面罩一件白色的外套，套着长筒靴子，仍旧扎着两条小辫子，青春气息洋溢言表。

　　李文秀看了妹妹一眼：“至于穿得这么漂亮吗？出去约会似的！”

　　李文娟挽着王林的手，咯咯笑道：“姐，我就是跟姐夫出去约会，你看，我和他般配不般配？”

　　李文秀白了他俩一眼：“嗯，挺像一对狗男女的了！”

　　李文娟嘟嘟嘴：“姐！我不高兴啦！”

　　李文秀扑哧一笑：“行，般配！你挺像他小姨子的！”

　　李文娟咬牙无语。

　　王林道：“文娟，别玩了，快走吧！害得我也挨骂了！”

　　他先出门下楼。

　　李文娟从后面追上来，忽然扑到他背上，笑道：“姐夫，背我下楼。”

　　王林伸手，一把握住了楼梯扶手，这才站稳：“文娟，不能这么玩，我们俩差点滚下楼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李文娟趴在他背上，缩起双脚来，撒娇道：“背我下楼！我不下来。”

　　王林道：“被人看到，笑话死你。”

　　李文娟道：“谁爱笑谁笑去！我才不在乎呢！”

　　王林无奈，谁叫他碰上这么个爱作的小姨子呢？

　　他双手抄住她双腿，往上一耸，慢慢下楼来。

　　李文娟嘻嘻一笑，把脸贴在他颈后，幸福的笑道：“姐夫真好！”

　　王林哭笑不得。

　　下了楼梯，正好迎面撞见张美云，张美云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俩，太过惊讶，都忘记说话了。

　　王林放下李文娟，也懒得跟张美云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抹越黑！

　　他打开车门上了车。

　　李文娟坐进副驾，朝外面目瞪口呆的张美云扮了个鬼脸。

　　张美云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揉了揉眼睛，讶道：“这是文娟啊，脸蛋比她姐要圆一些白一些！我的妈啊，她怎么和王林这么亲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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