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邓大宝和毛金山布置好了面试会场，这才来向王林请示汇报。

　　王林昨天晚上回来得太晚，邓大宝就没有来打扰他。

　　“王总，产品资料都复印好了。”邓大宝向王林说道。

　　“好。”王林问道，“面试是几点开始？”

　　“上午九点开始。”邓大宝笑道。

　　“那差不多了啊。”王林看看时间。

　　邓大宝道：“是的，请王总亲自前往会场面试。”

　　王林微一沉吟，说道：“这么多人，你们先进行第一轮面试吧，留下一百个人左右，我来进行第二轮面试。”

　　他把李文娟喊过来，说道：“文娟，你和大宝哥一起去当面试官。”

　　李文娟道：“姐夫，我当面试官啊？”

　　王林道：“对，让你当一回面试官。第一轮面试，可以快速些，每次可以面试十个人，看看简历，看看长相、身高，每人聊两句就差不多可以决定去留。”

　　邓大宝道：“好，我们有分寸。”

　　王林道：“行了，你们去吧。华南大区的办公室，我们已经租了下来，我先去那边布置一下。你们这边，如果上午能完工，那第二轮面试，就安排在下午进行。如果上午完成不了，就等明天再安排面试。”

　　邓大宝笑道：“我们争取上午完成。”

　　李文娟觉得当面试官挺新鲜、挺好玩的，笑嘻嘻的跟着邓大宝下楼去了。

　　田晓青三人来到王林房间，汇报了一声，便自去兑换国库券。

　　唐嫣来找王林，两人一起来到东方宾馆。

　　他们昨天已经租下了房间，今天过来进行布置。

　　房间是商务型的布局，正正四方，里面搬空了，什么也没有，30个平方米的空间，看起来也还够大。

　　王林和唐嫣到办公家具店，各自买了一套办公家具，几张带抽屉、可以上锁的办公桌，两个可以上锁的文件柜，两台保险柜，叫家具店送到酒店房间摆好，瞬间就有了办公室的模样。

　　两人又去买了验钞机、纸笔、文具等办公用品。

　　忙完一切，就到了中午时分。

　　王林问唐嫣道：“你怎么也没带个人在身边？”

　　唐嫣笑道：“公司刚成立呢，什么都刚开始，这不还没来得及请人呢。你也不请个秘书？”

　　“我带了好几个人，他们都去面试了。”

　　“我也要招人呢！你要招多少人？”

　　“五十个人左右，办公室要几个人，业务点要四十个人。”

　　“业务点？是干什么的？”

　　“是爱晴柔的一种销售模式，我在各种区县各成立一个业务点，每个业务点派五个人。”

　　“你这种模式，需要大量的业务员啊。”

　　“是的，到后期，我们需要大量业务员，才能维持这种模式的发展。”

　　“为什么不找经销商呢？”

　　“呵呵，各有营销手段嘛！你是打算以经销商模式来运作？”

　　“是啊，经销商模式省心些。我只负责生产，销售的事交给经销商。”

　　两人聊着天，从王林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旁边一间房是敞开的，王林眼角的余光，看到里面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正是昨天晚上那个东洋人。

　　在这里租房开公司的人很多。

　　1985年以前，在东方宾馆开公司的大多是日商和港台商人，之后国家放宽了民营和私营经济的限制，国内迎来了民营经济的春天，这几年，粤省的乡镇企业、民营企业，有如雨后春笋一般发展起来，为了方便参加广交会，有实力的私营企业主，也来东方宾馆、花园宾馆、华夏大酒店租房设立公司。

　　王林从隔壁房间经过，听到里面的佐藤，正在和两个年轻漂亮的妹子说话：“你们每个人缴纳两万块钱的手续费，我就安排你们到东洋去，和我们公司签约，捧你们当艺人！”

　　唐嫣低声道：“是那个佐藤！”

　　王林忽然沉声说道：“不对！”

　　唐嫣道：“哪里不对了？”

　　王林道：“唐小姐，你在香江，和东洋人打交道多吗？”

　　“有过很多接触。”

　　“你看这个佐藤，像是东洋人吗？”

　　“这个？看不太出来。”

　　“东洋人其实有很大的辩识度，他们和南韩人也有所区别。另外一个，就是语言口音，我也和东洋人打过交道，觉得这个佐藤，并不像是正宗的东洋人。”

　　“不是正宗的东洋人？杂交种？”

　　“呵呵，不是，我是说，这个人可能是假洋鬼子，是在扮演一个东洋人！”

　　“他为什么要演一个东洋人？”

　　“你说呢？”

　　“行骗？”

　　“有可能！”

　　八十年代未、九十年代初期，正是出国热最为流行的时候，其中又以女人最为热衷，女人出国的门路更多更宽，到了国外，赚钱和生存的手段也更多，找工作、找洋老公，至不济还可以走陪酒甚至卖笑的道路。

　　为了出国，有人倾家荡产，卖房卖车，有人找亲戚借钱，借了就杳无音讯。

　　正规的出国途径是有限的，各国大使馆每天的签证也是有配额的，对出国人员的审查也很严格。

　　拿不到正规签证的人，就只能找野路子，于是各种中介公司应运而生，甚至有人售卖太平洋或者欧洲某个小国的签证，骗人说这些小国受美国托管，只要你们在这个国家生活半年以上，你们就可以顺利拿到前往美国的签证，只需要缴纳五千到两万不等的费用。

　　凡是这种包出国的，十有八九都是骗人的，骗你的钱，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把人骗出国，到了国外，人生地不熟，就只能任人宰割了，男的卖去做边远地方当矿工，死了就喂野狗的那种，女人就更值钱了，漂亮的卖给富人享用，丑一点的拿去当鸡，直到压榨完最后的利用价值为止，就连尸体都可以卖给医学研究机构。

　　这种骗子大行其道，装扮得衣冠楚楚，看起来像是正规的跨国公司，有的甚至还会请洋人来当托。

　　毕竟他们要骗的都是比较有钱的人，也是比较有知识的一部分人，反倒是那些农村人，他们很难骗到，手里没钱的人对他们来说，也没有行骗的价值。

　　像佐藤这种人，在最昂贵的东方宾馆租了办公室，请了职员，印了名片，会拽几句日语，里里外外都包装得有模有样，很难让人看出破绽来。

　　但王林还是看出蹊跷来了！

　　他和不少东洋人打过交道，左看右看，这个佐藤也不像东洋人。

　　唐嫣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可疑。真正的东洋唱片公司，不需要到歌舞厅来找艺人，他们可以举办正规的选拔赛，这不比盲目的找人更有效率？”

　　王林道：“东洋的唱片公司，根本就不可能到大陆来找艺人，他们本国多的是艺人！国内的艺人，有几个在东洋出名的？更别说从头包装一个草根艺人了！”

　　唐嫣道：“那个人，真是个骗子？”

　　王林冷笑道：“骗子无疑！正规公司，哪有收人两万块钱出国手续费的？”

　　唐嫣道：“那怎么办？”

　　王林道：“我既然遇上了，当然要管一管喽！”

　　两人来到一楼。

　　王林到前台打了个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举报一个骗子。在东方宾馆309房间，有人冒充东洋商人行骗。对，我敢肯定，因为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东洋人，他也只会讲几句简单的日语。我叫王林，我可以实名举报，我就在酒店大堂等你们过来。”

　　酒店前台听到他说的话，惊讶的看向他。

　　王林放下电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妹妹，千万别声张！警察叔叔要来抓坏人了！”

　　前台小姐抿嘴一笑，轻轻吐了吐舌头。

　　王林对唐嫣道：“咱们好事做到底，送贼送进牢，就在此地稍等一下？”

　　“我无所谓啊，”唐嫣笑道，“我陪你等等吧。”

　　十几分钟后，当地派出所的三个同志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青年干警，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一脸的正气，双目炯炯有神。

　　王林迎上前，说道：“我是王林，是我报的警。”

　　“哦？”青年干警扫了王林一眼，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对不起，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外事无小事，我们必须先验证你的身份，才能上去抓人。”

　　王林点点头，说声明白，不慌不忙，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叠证明来，道：“我是申纺厂的副厂长，这是我的工作证，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的出差证明，这是厂里给我开具的身份证明。”

　　他成天在外面跑，各种证明和手续都是齐全的，他甚至把申城市为他颁发的十大杰出青年证明也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有些地方，人家就认这些荣誉证明。

　　“申纺厂的副厂长？”这个头衔，足够让青年干警震惊了。

　　虽然是异地，但申纺厂这么大的工厂，青年干警当然是听说过的，也知道这么大的国营工厂，副厂长的级别可不低。

　　而王林看起来如此年轻，却如此有为？

　　那说明什么？

　　说明王林的背景足够强大！

　　王林表现出来的风采风度，也足够让人相信，他是一个上位者。

　　青年干警再次打量王林一眼，伸出大手来，说道：“王副厂长，你好！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申纺厂的副厂长了！幸会！”

　　“你好。请问同志贵姓？”王林和他握了握手，他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不管到哪里，只要投缘的人，不管别人是三教九流的，还是体制内的，他都愿意结识。

　　有句俗话说得好，朋友多了路好走。

　　“免贵，我叫鲁彪！”

　　“鲁警官，我实名举报，并对我所举报的案件负责。”

　　“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上去会会那个东洋骗子。”

　　王林道：“你们跟我来，我只需要用几句话，就能揭穿他的骗术。”

　　“哦？那更好，走！”鲁彪沉着的一挥手，率人上楼来。

　　309房间，佐藤还在忽悠那两个美女：“我让你们交两万块钱，又不是给我自己赚的，这是公司的规定！你们连两万块钱都舍不得出，怎么出国？怎么当明星？”

　　这时，王林带着鲁彪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做什么的？”佐藤居然没认出王林来。

　　王林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你骗我妹妹说，可以带她出国当明星，让我们交了两万块钱！三个月了，你还没有送我妹妹出国呢！”

　　“怎么可能？我上个星期才来这里！”佐藤仔细打量王林一眼，“哦，我认得你！昨天晚上，在音乐卡座，你打了我的人！”

　　“呵呵，你今天不说东洋话了？也不说港普了？”王林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是东洋人吗？我说几句日语，你听不听得懂？”

　　说着，王林便用日语说了一段话。

　　佐藤眼神一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说道：“我爸爸是东洋人，我妈妈是本地人，我是在大陆长大的，我不会说日语很正常！但我的身份是真实的！”

　　王林道：“我没说我怀疑你的身份是假的啊！你这是不打自招吗？既然你是真实的，请你把公司的营业执照、东洋唱片公司的授权书拿出来吧！”

　　佐藤道：“你是什么人？我凭什么给你看？”

　　鲁彪沉声道：“我可以看吗？”

　　佐藤一怔，抹了一把脸，笑道：“同志，你要检查当然是可以的。证件没放在我这边，我去拿一下。请稍等。”

　　说着，他起身拿起一个公文包就要走。

　　刚走到门口，门外两个警察一左一右闪现出来，把门给堵住了。

　　鲁彪道：“想逃？没门！今天你要么拿出正规的手续，要么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这？”佐藤赔着笑脸道，“同志，我有证件！我都有！手续齐全，我真的是帮东洋一家唱片公司在大陆招艺人，我这就去外面拿给你们看！我马上回来！”

　　他说着，还要往外面冲，但马上就被警察推了回来。

　　鲁彪一把抓住佐藤的肩膀，指着他的皮包道：“打开来，让我看看！”

　　佐藤哭丧着脸道：“我真有相关的手续和证件，我去拿给你们看。”

　　“打开来！”鲁彪沉声喝道。

　　佐藤知道躲不过，只得打开皮包。

　　鲁彪哐啷一声，将皮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办公桌上。

　　里面有一张身份证，鲁彪捡起来一看，乐了：“丁红军？是你？花都农村的？”

　　“是，是我。”佐藤道，“这是我的证件。”

　　“你不是叫佐藤吗？你还说你是东洋人？”那两个想出国当明星的女人，还没有离开，闻言大声质问，“你真是个骗子？”

　　佐藤兀自嘴硬：“丁红军是我的汉名，佐藤是我的洋文名。”

　　鲁彪呵呵一笑，拍拍佐藤的脸：“你小子，也敢取丁红军这样的名字？你配吗？玛的，我爷爷才是正儿八经的红军！带回去！”

　　门外的两个警察冲进来，抓向佐藤。

　　佐藤忽然身子一矮，麻溜的从两个警察中间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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