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尹茂森的来电，莫圣章未感任何意外，这个瘸腿老汉几乎和自己处成了朋友。

  上帝给你关上门总要给你打开一扇窗，如同一个失明之人，他的听力总不会太差一样，尹茂森，这个腿脚不灵便的投资商脑思路却迅电流光八面玲珑，交际上很有一套。

  拿他与莫圣章的交往方式为例，算是别开蹊径，独创一格。与其他人常用的送个信封、交个电话费也或物业费等这种看似直截了当、简洁明了的交往方式不同。尹茂森独具慧眼，他听说莫圣章好中医，便恶补了几天中医知识，和莫圣章见面时，很快找到了共同话题。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的中医知识不是匮乏而是一窍不通，尹茂森很快就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腿上，开玩笑说：“莫主任，你中医水平之高，我是知道的，远近闻名，看我这条腿，别说能把它治好，便有些改善，甩了拐杖，你这神医之名可不只是赫赫有名，而是名扬四海了。”

  一句话激起莫圣章的斗志，正如武功高者思造极一般，莫圣章未尝不想更上一层楼，他真地就俯下身来仔细“观摩”尹茂森的小腿，看那近30厘米的疤痕也是唬得一匹，良久方说：“我也知道您尹老板在庆北的威名，若能把您的腿治好肯定名声大振，只不过您这是硬伤，已非通络活血所能医治。”

  尹茂森说：“年轻时，对越自卫反击战受伤，可能伤了神经。”

  莫圣章崇敬之心骤起：“老哥你还有这种光荣的历史？”

  尹茂森说：“不敢，只是一种经历。”

  莫圣章又去抚了那腿说：“我生就对保家卫国的军人崇敬不已，想起一身戎装之人，便肃然起敬。老哥，若不嫌弃，在下不才，愿倾身一试，不敢求名利，旦表心迹。”

  尹茂森等的就是这句话，慨然应允，任莫圣章抽空在自己腿上涂云来神油，行芒刀手。一来二往，虽不见拐杖扔掉，但二人的关系却日渐亲密。

  当然，尹茂森不可能让莫圣章免费行医，以怎么也要承担云来神油的本钱以及芒刀手的劳务费为由大肆回礼。

  初，莫圣章是拒绝的，但时间一久也就“迫不得已”默认了，进而习惯成自然。如此，这礼送得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尹茂森秉承权不小用的原则，从未因两人的关系主动提出与工作有关的要求，一如邻家大哥哥的相处，这使莫圣章感觉与尹茂森的相处异常轻松，这使他觉得若不给尹茂森办成个大事真对不住他一年多来对自己的真诚付出。

  尹茂森说：“莫主任你可有段日子没来我这坐坐了，我不想你，但我的腿想你啊，你的云来神油效果不错，我腿脚可是感觉轻松多了。”

  莫圣章说：“老哥说笑，不可能见效这么快的，不过我正在学习针灸，等娴熟了，给您刺激刺激穴位，促进气血运行，再佐以中药辅助调理，见效应该很快。”

  尹茂森笑道：“好好好，反正我这条腿就交给你了，怎么试都成。”

  莫圣章说：“不怕我这庸医毁了你的腿？”

  尹茂森道：“看您说的，说的再不好听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我这腿都这样了，你还能给治成啥样？只能是向好发展。”

  莫圣章心花怒放：“谢尹哥信任。”

  尹茂森犹豫片刻：“我这次打电话却是想打听一个信息，我的一个小侄子在菜市场看中了一间房子，想租赁下来，开个超市，不知道找哪个部门。”

  莫圣章说：“这等小事，一个电话的事，还打听什么，我直接给哥哥办了。”

  尹茂森等的就是莫圣章的这句话，微笑着说：“小侄想开个大超市，看中了那个废旧的大礼堂。”

  莫圣章心头一紧，他原以为只是菜市场的简易门面房，也就3平方米面积，可不就是给县房产局局长牛知耕一个电话的事情，怎么瞬间奔了大礼堂？想推拒，可是自己已把大话摆那里，着实有点骑虎难下了。

  尹茂森觉出他犹豫不决，欲擒故纵：“莫主任，为难就算了。我也只是替小侄打听个消息。”

  莫圣章说：“针对大礼堂的处置，去年，县委县政府的小组会议上倒是有人提过，有人以改善城市面貌为由建议拆除，但以历史的烙印为由应加以保护而反对的声音也不小，双方争执不下，一直搁浅着。”

  尹茂森说：“城市发展是大趋势，这个毋容置疑，针对大礼堂，我小侄说，可是有方法既能保留它历史烙印，又能有现代化气息的。”

  莫圣章说：“鱼和熊掌兼得，两者兼而有之吗？”

  尹茂森说：“小侄子知道它的历史气息，也有恋旧情结，给超市起的名字叫‘红五星’，从这不难看出他的深厚情怀吧？”

  ……

  5月29日，罚款缴交日最后期限在无声无息中度过，安若素常。

  这使韩若冰倍感意外，她让谢雨文跟农业银行熟悉的业务员联系，私底下了解起山公司账户状态，给的答复是一切正常，一无所变。

  本抱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念头选择躺平等待疾风骤雨的韩若冰、邱牧阳等一干人众，一脸困惑，不清楚刀俎馀生的剧情是否真实发生，直到过去三天，谢雨文打探的消息仍是一如既往时，心方稍安。

  韩若冰给王顺喆去电话询问情况，得到的回复是罚款金额未变只是缴交期限无限延长，或以后会以增加管理费的方式抵扣。对此，韩若冰大为满意，管理费的收取是统一标准不可能只针对某一家企业。人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按统一标准缴纳管理费，谁也不会攀比谁，倘是管理费用来抵扣罚金的话，其实是无形中减免了自己公司的费用。

  邱牧阳一听如释重负，几天来他就没敢离开昊北楼半步，生怕韩若冰说他只知问柳寻花不知以公司事业为重。如此消息无疑解放了他早欲神飞色荡的身心，大叫一声：“俺去也。”便不知赶赴哪个温柔乡去了。

  韩若冰无奈地摇摇头。

  这两天租赁大礼堂的事情进展飞快，由尹茂森处传来的消息是莫圣章主任不知用何种方法让县委县政府很快同意了那座几乎可以作为历史文物的大礼堂的对外出租。只是考虑到责任问题，合同立项需经过房产局、公安局、工商局、文化局等多家部门的同意，当然，这只是一个过场，最终的签字还是需要县政府办公室，所谓法不责众，多部门签字审核无形中就把责任分摊。

  孟凡千急如星火，很快办好前期手续，惟莫圣章的签字一拖再拖，按流程只要莫圣章签完字，就可以直接去办公室盖章了。

  其实莫圣章是想避开责任，你房屋出租与我一个石油办主任有什么干系，但作为事情的始作俑者，观点的主张人，他似乎又逃脱不了，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得选择暂时逃避。

  孟凡千说：“昨天跑了5家签字，到莫圣章这里卡壳了，老是不在，这是不是就想要点既得利益？”

  韩若冰说：“尹伯找的是他，是人家提出来的，给点给点吧，也该让人家平衡平衡。”

  ……

  韩若冰决定自己出面解决一下。一是他对孟凡千的办事能力持怀疑态度，自己作为大师兄应该迎难而上，整个事情是自己找尹伯帮忙联系的，知头知尾，好交流沟通；二是自己与莫圣章见过几面，虽谈不上亲密无间，但送往迎来还是能随意为之的。

  韩若冰拿了信封，驱车直奔莫圣章家，哪知却是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叩门时，门不曾有开，里面一位女士答莫主任不在家，有事后天到班上。

  那女子声音不高不低，充耳可闻，韩若冰立时明白应有避嫌之意，唱给邻居听，莫圣章家中不接待私人，想办事就是要到班上。

  韩若冰怏怏下楼，却见路边两女子交头接耳嬉笑打骂，正欲上车，突然觉得两人的身影似曾相识，不免停顿了一下，望去时，却见一女子大叫着奔了过来：“韩冰？”

  近前，韩若冰恍然梦觉，眼前两女子分明是去年酒吧事件中，架子鼓莫韶音，键盘手沙百合。

  莫韶音上前给了韩若冰一个拥抱：“大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韩若冰忙推了：“莫韶音?”

  莫韶音说：“嘻嘻，哥哥还记得我。”

  韩若冰一脸无奈，他看莫韶音笑得一脸灿烂，而一旁的百合却是一脸的含羞，静立在一旁，不发一言。

  “你们怎么会在这？”

  莫韶音答：“周末，我们回庆北。”转头看了一眼百合：“嘻嘻……我正愁谁送你回去呢，走……”

  言毕，扯了百合，去拉了车门，钻了进去，又探了脑袋：“大哥，走啊，不想帮忙吗？”

  韩若冰头脑开始发蒙，如被绑架一般，发动A6按莫韶音的指挥继续往西，那是离紫辰院不远的西湖花园。

  百合下车很礼貌地跟韩若冰道别，显得异常文静，而莫韶音却另一种表现，她下车又和百合嬉笑打闹了一番，才和百合依依分别，转身时，却直接进了副驾驶。

  莫韶音进车的一刹那，韩若冰见到了她短裙下的大长腿，以及玲珑凸凹的曲线，只是当他提醒她扎好安全带无果，隔了她去扯安全带时，还是闻到了她嘴里呼出的酒气。

  “又去酒吧了？”

  “嗯。”

  “那种地方少去，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不去，怎么能认识你呢？”说着，莫莫韶音竟涌起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不自觉地又沉默了，她想说出来，但好像气氛没到，忍了又忍。

  刚才沙百合在她耳边问，找到不容易，你是不是真的要就把他拿下时，她确实打定主意今晚投怀送抱也要拿下他的，只有这样才对得起这魂劳梦断的相思之苦。莫韶音是唯恐机会错过，就再无机会，既然上天安排再次相遇，就不容错过。

  韩若冰看了一眼莫韶音，便轻易地从她的眼神中得出一种感觉。

  “你是来找我爸的？”莫韶音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寻找话题。说话的同时竟动手动脚翻他的衣兜，果不其然，莫韶音大有斩获，拎出一个体型肥硕的信封：“是不是这个？”

  韩若冰略一迟疑：“你这姑娘怎么能这样？随便动人的衣兜？你是不是没把我当男人？”

  莫韶音说：“哼，我喜欢，再说又不是对所有的男人，只对你。”

  韩若冰说：“我招你惹你了？”

  莫韶音说：“招我了，也惹我了，这么快就忘了去年馨园宾馆那一晚？”

  韩若冰当然不会忘记馨园宾馆的那晚，在红太阳酒吧一场恶斗，邱牧阳为救自己受了伤，大家只好先行去宾馆休整。邱牧阳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但那晚自己却是实在不忍心动一个学生，与她平静地躺了一晚上。他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今晚巧遇莫韶音，往事重提。

  韩若冰说：“我可没动你。”

  莫韶音说：“正因为你没动我，所以才说惹着我了。”

  韩若冰说：“岂有此理。”

  莫韶音说：“当时大家都喝了酒，酒后乱……也可理解，但必然没有以后，也就是现在了。”

  韩若冰见她开始有羞羞答答的神情，不禁感慨道：“傻丫头！”

  “你怎么也叫我傻丫头？我爸都这么叫我！”

  韩若冰不无奈何地斜了她一眼，开始起步。

  莫韶音问：“干嘛去？”

  韩若冰说：“送你回家啊，不是刚才的小区吗？紫辰院小区。”

  莫韶音说：“我不想回去，你带我去兜兜风。”

  韩若冰说：“没心情。”

  莫韶音说：“是不是因为信封？”

  韩若冰不搭理她。

  莫韶音说“哼，告诉你，没我，你递不进去！最近很多啊，都拒了！”说完，扭头不说话。

  “你和莫圣章主任什么关系？”韩若冰立时有的第六感让他隐隐感觉莫韶音与莫圣章应该有不可名状的联系，进而他渐生惭悔，自己竟然如此的后知后觉。

  莫姓本就很少，尤其是在北方，更别提在立锥之地的庆北了。刚才从莫圣章家出来，楼下一见莫韶音就应该立时想到这层关系。

  “那是我爸。”莫韶音神情中有些许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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