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四）恋爱日常3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林森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粉笔，对着网上搜的家长会板报图抓耳挠腮，在黑板上才写两划,就又不满意地用板擦擦掉。

        暂不提背景里的花花草草小蝴蝶，光“欢迎各位家长莅临”的头两个字他就做不到书写大小一致。

        温秉一在这时候走上讲台。

        他从桌上的粉笔盒里抽出只新粉笔,在桌面轻抵了下,发出清脆一响，站定到黑板前,问：“要写什么？”

        林森转头,仿佛看到救星：“果然只有谷美同学能叫动你！”

        温秉一表情瞬时变得有些无语。

        终于反应过来谷美刚刚为什么要在同学面前拍他马屁说他书法写得好，拱他上台。

        林森把人推到自己的位置,给他展示手机上搜的效果图：“快点写,小心我把你暗恋小姑娘的事告家长。”

        温秉一：“老师你不会长那么大连喜欢的对象都没有吧。”

        林森锁他脖子：“怎么说话呢。”

        温秉一马上抬手指向教室门口的方向：“我家长来了,你现在这样很像在虐待学生。”

        林森一惊,下意识把手松了松，等抬眼看清门口站的人,愣住了：“温双沐？你怎么来了？”

        温双沐手上还拿着电话,表情有点呆滞地指了指正被他勒着脖子的某位学生：“……我是他家长。”

        林森这才意识到两个人都姓“温”,来回看了两眼：“他是你弟啊？”

        温双沐点点头。

        林森顿时快乐地笑出一声,对温秉一道：“你完了,你姐是我同学,她肯定站我这边。”

        温秉一感觉箍在肩膀上的力道又收拢少许：“……靠。”

        “竟然还说脏话。”

        林森拍他脑袋,紧接着像走形式地问了温双沐一句：“这样教训没事吧？”

        温双沐比了个“你请”的手势：“你随意。”

        温秉一：“…………”

        林森的表情洋洋得意,像是找到了日后管束班上学生的制胜法宝。

        他随口问温双沐道：“在跟谁打电话？”

        温双沐把通话界面给人亮了亮，备注上就写着个“陆”字：“晚上要一块儿约个夜宵吗？等你这边都结束。”

        林森：“行啊。”

        温秉一顿时不乐意地叫了一声：“不要吧。”

        林森逮他速度写板报：“你姐又没约你。”

        温秉一：“……”

        温双沐笑着插嘴：“看你晚上在小林老师面前的表现，再考虑要不要带你一个。”

        温秉一：“……你还是不是我亲姐。”

        林森却是晃他：“说了要看你在我面前表现，听见没？”

        温秉一：“……”

        温双沐看笑了。

        班里很多家长都没到齐,她退到走廊上继续跟陆京打电话。

        靠着栏杆，感慨非常：“林森教小孩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陆京总结：“‘无厘头’长大变成了老师，继续教‘刺头’，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管理起来其实还挺有经验的。”

        温双沐：“感觉我弟这初中三年有望被匡上正道。”

        陆京：“一一现在也还好吧。”

        温双沐：“说起来你没跟林森提一一是我弟吗？”

        她还以为他知道林森是温秉一的班主任，是他们事先有聊到过。

        陆京沉吟一声，道：“看大家自己记起的样子会比较有惊喜。”

        “确实。”

        温双沐现在属于陆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陆京几乎都能想象到温双沐在电话那边老实点头的样子，笑着坦白：“其实吧，是因为林森开始实习后每天晚上改作业都会em给我发短信——他发牢骚的人里一一次数最多，他都吐槽成那样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

        温双沐听乐了：“温秉一还真是派来折磨老师的。”

        陆京忍住没提，温秉一周末上线约他打游戏时，也会三五不时地吐槽班里新来的“超级烦人”·社牛实习班主任——还是要给弟弟一点面子的。

        温双沐顺着栏杆往下看，学生家长的大部队这时候才比较集中地朝教学楼涌来：“家长们都要到了，那我先挂电话了？”

        陆京应声“好”：“快结束的时候给我发个短信。”

        “嗯，拜拜。”

        教室里。

        温秉一多年的书法没白练，三两下写出了立体字效果，正照着手机上的图片画剩余的小背景。

        林森在边上道：“弟弟我们之前是不是有见过啊？”

        温秉一不假思索：“没有。”

        林森自说自话：“好像是在医院吧，感觉你小时候没现在那么帅，难怪我代班这么久没认出来。”

        温秉一：“你记错了。”

        林森：“？”

        温秉一：“我从小就帅得让人过目难忘，你那说得应该不是我。”

        “……”

        温双沐这次是从后门绕进的六班教室。

        她不清楚温秉一坐的哪桌，但他这两年抽条长得很高，在最后两桌没跑。

        谷美正跟班里同学在聊天，远远冲她招手：“姐姐，温秉一的座位在这！”

        温双沐走过去跟小美打招呼：“家里大人还没来吗？”

        谷美道：“嗯，我妈说要晚点到。”

        边上的女同学其实在温双沐刚出现的时候就一直在讨论，看温双沐和谷美说话，也都纷纷开口：“温姐姐你长得好漂亮啊，你们一家颜值都那么高的吗？”

        温双沐留意到小女生们眼神都在往讲台上的温秉一身上瞟，见证了弟弟受欢迎的样子，十分新鲜。

        她笑了笑，开启互夸模式：“你们也都很可爱呀。”

        “姐姐你性格真好，温秉一平常在学校都不理人的。”

        温双沐想象不太出她那“易怒易逗”的弟弟不理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温双沐道：“在装酷吧。”

        大家笑起来。

        “对了姐姐，我看你刚跟五木老师说话，你们是认识吗？”

        温双沐听到了久违的绰号称呼：“五木？”

        “就是林森老师，他是我们实习班主任，也是我们班的数学老师。”

        “啊。”温双沐点点头，“我们是高中同学。”

        温双沐还挺好奇林森这几年的变化，虽然私下里聚过几次，但那都是朋友间的相处状态，工作时的那一面估计很不一样。

        她问道：“你们感觉五木老师上课怎么样？靠谱吗？”

        谷美道：“五木老师超好的，一点没架子，声音跟电台主播一样好听，我以前从来不听数学课的……”

        其他人跟着附和：“没错没错，听五木老师的数学课特别享受，而且听说他读书的时候拿过好多大奖？什么高中的竞赛，大学的建模，可厉害了……”

        温双沐倒没想到下班期间会跟陆京发短信em的人，在学生面前专业素质那么硬，边听边笑。

        温秉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帮忙画完板报，走下来。

        博文开家长会是学生家长一起，因此每个座位前都摆放了两张椅子，他拉开自己那张在温双沐边上坐下，小声嘀咕道：“拿那么多奖，到头来不还是到初中当普通数学老师？”

        谷美耳尖听到：“五木老师那是拿得起放得下，一般人哪里做得到放下学术研究，跑来教导祖国的花朵。”

        温秉一：“就你是花朵。”

        谷美：“温、秉、一！”

        温秉一抬手晃她椅背，指腹还站着粉笔灰：“给我张湿纸巾。”

        谷美表情有点嫌弃，但还是拿了挂在桌子边的书包翻找：“你手脏，别碰我衣服上。”

        边上温双沐就这么要笑不笑地看着两人互动。

        温秉一瞥见自家姐姐的表情，耳根瞬时涨红，小声憋出三个字“笑屁笑”，以为温双沐会听不见。

        温双沐直接上脚踹他椅子腿儿：“找揍啊？敢这么跟我说话。”

        因为惯性差点被踢飞出去的温秉一：“……”

        女生们掩嘴偷笑，不过因为各自家长都到了班级门口，很快出去迎接。

        温秉一挪正凳子坐回来，接过谷美丢来的湿巾擦手，没忍住吐槽温双沐道：“你男朋友怎么受得了你的。”

        温双沐耸耸肩：“他很会服软啊，而且我一般对他不会像对你一样暴躁。”

        温秉一只听了前半句，暗声道：“……小白脸。”

        温双沐眯眼：“你刚说什么？”

        温秉一面不改色：“没有。”

        温双沐放他一马：“刚听你们班同学说你平常都很高冷、不理人，你不会是跟你苏哥学的吧？”

        温秉一：“……哪有。”

        温双沐：“你苏哥现在都变得很善解人意了，你也要跟人学好的，知道吗？”

        温秉一：“……哦。”

        温双沐说着四顾一圈，敲敲空荡荡的桌面，问：“你们班没有发成绩条什么的吗？”

        “有。”温秉一擦半天手，这才不紧不慢地从校裤口袋里抽出张纸条。

        温双沐：“你能不能动作快点。”

        温秉一啧她：“男孩子就是要气定神闲一点才有魅力。”

        温双沐听了好笑：“谁教你的歪理。”

        温秉一：“我观察的。”

        温双沐：“……”

        温双沐还挺稀罕，什么样的男生能让温秉一认定有魅力，并乐意去观察。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跑偏到别的地方去了。

        温秉一把成绩条展开后没直接给她，反拿手机拍了一张，这才搁她桌前。

        温双沐觉着新鲜：“这么主动发给爸妈啊。”

        温秉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没，给之前帮我补过课的一个哥哥。”

        “哥哥？家里不都把你送去那什么金牌辅导班上课的吗？”

        那里的老师年纪少说三十加。

        温秉一专注着发短信：“说了你也不认识。”

        温双沐：“……”行吧。

        她低头认真看起温秉一的成绩条，打量片刻，有些意外。

        各科成绩说不上漂亮，但都中规中矩，能排上班里的中游，总成绩甚至进了班级前十五名。跟她印象里的吊车尾成绩完全不一样。

        亏她假期担心人补课压力太大，连学习上的问题都没太敢过问。

        温双沐好奇：“你之前不都说帅哥只有考第一或倒数第一才更有辨识度吗？怎么，放弃了你的观念，决定做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帅哥了？”

        温秉一无语：“我几岁说的话你还记着，幼不幼稚。”

        温双沐对此表示很冤。

        她又拨了拨手上的成绩条，道：“这么多门科目里，数学成绩最好，看来你对你们班五木老师的讨厌非常口是心非嘛。”

        温秉一不认：“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他了。”

        他从抽屉里找出周末作业，正好讲台上林森组织宣布家长会正式开始。

        温秉一唰唰翻了两张卷子：“行了，你听你的家长会，别打扰我做作业。”

        教室的投影仪放起视频短片，温双沐没急着抬头看，撑着下巴，打量自家弟弟学习的帅气侧颜。

        片刻，她掏出手机把照相模式设成静音，给人抓拍了一张。

        温秉一余光瞟见动作：“你干嘛？”

        温双沐：“让爸妈跟我一起欣慰一下。”

        温秉一表情无语，但温双沐发现他小小的对着镜头调整出更帅的姿势。

        夏季的天到7点才暗下来。

        空调扇叶呼呼运转，教室门窗紧闭，即便如此，依然能听到同楼层其他班级传来的老师、家长说话声。

        林森佩戴了个小蜜蜂，不愧是经常出席年会、并在校庆上担任主持人访谈过影帝的小林总，面对这种场面游刃有余。

        分享学生在校日常以及学习情况之余，不忘时不时抛出个笑话活跃气氛，但又不会丢去自己在家长面前需要保持的稳重一面。

        温双沐突然有些感慨。

        包括她在内的大部分同龄人朋友都还没脱离校园，心态仍是个学生——

        但林森已经变成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了。

        电脑放起舒缓的轻音乐，家长会进入父母孩子沟通环节。

        温双沐听林森说每个学生都给家长准备了一封信，边上好几个座位的家长已经拆开看起来。

        她伸手讨到温秉一面前：“你给我的信呢？”

        温秉一茫然抬头，左掏右掏，总算从抽屉旮旯地里找出张皱巴巴的信纸，与她对觑：“忘写了。”

        温双沐一巴掌糊他背上：“你下次饭也忘吃好了。”

        温秉一痛苦捂背。

        真的好暴力。

        音乐仍在教室上方舒缓地荡着。

        从温秉一的座位，能把整个教室的温馨景象尽收眼底。

        温双沐不开心：“你看看，多好的煽情环节，我难得想挤两滴眼泪，也不给我这个机会。”

        温秉一把笔丢开，拿起那张空白信纸：“那我现场给你表演个即兴朗诵，你挤两滴给我看看？”

        温双沐微笑：“要不我给你即兴一个，你来哭。”

        她说着比划了一下拳头。

        “……姐，你看这信我写几百字比较合适？”温秉一面露乖巧。

        晚自习第二节课铃声响起。

        家长们陆续退场，也有个别拉着孩子到讲台找老师继续深聊的。

        温双沐无聊，看温秉一刷完一样作业换一样，道：“要不我们也上去找老师聊聊？你哪门比较差，科学？还是语文？”

        “有什么要聊的。”温秉一带点危机地扭头看她，“我都考这分数了，你还不满意？”

        温双沐笑得不行，非常理解这个年纪小朋友在面对要和老师深聊情况下的恐惧：“好好好，不问不问。”

        前面的谷美来拿书包离开，道：“姐姐再见！”

        “诶。”温双沐同她和她母亲招手，“小美再见，阿姨再见！”

        温秉一也乖乖坐直了身子，冲谷美妈妈说再见。

        温双沐心想臭小子还挺精，平日里装酷归装酷，但知道在人家长面前好好表现。

        班里只剩两个学生的父母还在同林森说话。

        陆京车子已经停在了学校外边，温双沐没什么事干，便拄着下巴与人发短信聊天。

        温双沐：【一会儿去吃啥？】

        陆京：【你问问一一。】

        温双沐：【？】

        温双沐：【你不问我，问我弟？】

        陆京改口：【那我们双双等下夜宵想吃什么？】

        温双沐一顿，但还是很有骨气地没因为他叫声“双双”就被带偏：【我怎么感觉你对我弟比对我还好啊。】

        陆京：【没有的事，他这次考试不是考得不错吗，奖励奖励他。】

        温双沐看着这条信息，一下子有点记忆错乱，她没忍住翻了翻前面的聊天记录，奇怪：【我有跟你提过他这次成绩吗？】

        家长会期间，她明明都很认真地在听林森做汇报啊。

        聊天界面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两秒消失，陆京转而发了张截图过来。

        是他和温秉一的聊天记录——

        温秉一刚才拍的成绩条好好地躺在他和陆京的对话框里。

        温双沐扭头看了温秉一一眼，当事人做着语文题，在翻文言文字典。

        温双沐继续给陆京发短信：【……你就是他说得那个给他补过课的哥哥？】

        陆京：【嗯。】

        温双沐：【你们从哪儿认识的？】

        岁数差那么多，没她这个中间人，很难有交集吧。

        陆京：【投篮机。】

        温双沐：【……】

        还真忘了有这么一回事。

        温双沐不是滋味地侧了下身，她背靠座位旁的窗台，与温秉一拉开点距离，更好地打量他。

        温秉一古怪地看她一眼，收回视线，又看她：“干嘛啊？”

        温双沐：“没，就是觉得你挺逗的。”

        温秉一：“？”

        温双沐垂眼，继续哒哒地在手机上敲字：【你俩挺有缘分啊。】

        陆京对此表示赞同：【确实。】

        温双沐盯着他发来的两个字看了半天，有点醋：【——比跟我的缘分还深。】

        车内顶灯微微亮着，拓出驾驶座上的隽逸身形轮廓。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陆京看到聊天框里最新弹出的信息，轻眨下眼，笑了。

        温双沐这次等得有些久，才等来陆京的回复。

        又是一张截图，出自《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的正文，中间的一行文字被他划了红线。

        【我爱你，整个宇宙都协力使我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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