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张夫人便让人着手安排马车。

款冬院的位置好，几乎是处在青城县的轴心位置，离各处都近，故而张夫人从张府出发，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这院子的位置倒是好。”张夫人下马车，看见院子后还有些惊讶。

“去叫门。”她下意识开口让小厮去叩门，转而一想，自己是上门赔礼的，“等等，还是我亲自去。”

她扣响木门，很快有人便从里面打开门，一个青衣小厮开口道：“这位夫人，您一早来可是有要事找我们家主子？”

“没什么要事，就是想来拜访一下县君。”张夫人被小厮问得一愣，也有些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拜访的时间好似有些不合适。

“那您可能得稍等一会，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家县君还未醒。”青衣小厮恭敬地回话，没有丝毫的无礼，可张夫人就是感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难受。

但想起今日自己上门的目的，张夫人耐着性子问：“那还要等多久？”

“这个……小的也不敢保证，县君昨日搬家，劳累了些，应当会睡得久些。”

“好，我等等。”张夫人刚想迈步进门，门口的小厮就将大门合上，并说了句：“夫人请便。”

小厮的举动气得张夫人转身就要离开。

一旁站着的嬷嬷好言相劝：“夫人，咱们今日是来赔礼的，态度低些没办法，我们去茶楼休息一会儿……”

“不去！我就在门口站着，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县君的架子有多大！”张夫人气得牙痒痒，甩开嬷嬷的手，站在款冬院门口不肯挪步。

“夫人……”嬷嬷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一起站。

她来之前便劝过了，时辰尚早，又没提前约好，贸然上门拜访恐有不适。

可张夫人偏偏固执己见，这下被关在门外，又不肯离开，站在门口守着，和丫鬟没甚区别饿，没得掉脸面，自降身价。

张夫人本就是商户之女，后来嫁给张立群，在青城县，各家也以张家马首是瞻，张夫人在太太圈里，也被人捧着，无论做什么都有人捧场，久而久之，她言行举止越发任性妄为。

好比今日，她不是没考虑时间不合适，而是打心底里觉得，她来了，禾茉就得起来见自己。

关上门后的小厮听见外面的动静，“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

上面拜访不送拜帖也就算了，还来这么早，盛气凌人的样子做给谁看？

“韩三，你在门口做什么？”端着铜盆的水锦路过，看见他站在门边，好奇问了一声。

“有个不知轻重的，一早上来拜访夫人，给我打发走了。”

“怎得这般不知规矩，夫人这会儿都还没起。”水锦听完皱眉，也觉得他做的好。

这些丫鬟小厮看着和普通的没什么区别，但其实他们都是方泽谦精挑细选出来的，个顶个的优秀。

韩三虽说管着一些门房的事情，实际上他的手脚功夫了得，轻易能撂倒好几个壮汉。

水锦看着柔弱，年纪也不大，可她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女护卫，心思细腻，一个顶三，还是方泽谦特意从太子那边找来的。

无论是水锦还是韩三，  都是个顶个的明白人，不会主动惹祸，给主子添麻烦，也不会让别人轻易欺辱主子。

“可不是，我瞧着她的样子，不像是来拜访的，倒像是来讨债的。”

“夫人一会儿该起了，我去伺候夫人洗漱，不同你说了。”水锦端着铜盆，往卧房走。

卧房里睡得懵懵懂懂的禾茉，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这个觉睡得实在是舒服，让人睡了不想起床。

这些日子睡客栈的床，床小，床板也硬，虽说能适应，但睡觉总归是不舒服的。

昨晚睡上这个松软的大床，禾茉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一觉睡到现在，睡得不要太舒服。

“夫人，您醒了，可要洗漱？”水锦听见动静，轻轻掀开床帐，将鞋口冲着禾茉，摆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明明昨晚禾茉才见过她，可当时好几个丫鬟站在一起，当时记得清楚，睡一觉起来，竟然有些脸盲，分不清了。

“奴婢原本叫水锦，夫人要重新赐名吗？”水锦贴心地将铜盆里的水温调好，站在一边等着禾茉的回答。

“不用，你的名字挺不错的。”一说起起名这个事情，禾茉就想到昨天自己尴尬的场面，刚刚穿好鞋的脚趾，都要扣出三室一厅了。

方泽谦陪方齐练完拳回来，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也想到了昨日的场景，若有所思。

他不认为昨日的事情失礼，但是对于禾茉在常识上的迷糊，确实值得注意。

若是日后去京城，莫要因为规矩，被人看轻才是。

“夫人，我给您穿吧。”水锦自然地上前给禾茉穿衣。

不料禾茉往后一躲，“水锦，我不太喜欢别人碰我，我怕痒，你要是没事，去外面休息一下。”

“夫人，我一会儿给您束发。”水锦一直接受的训练便是服侍好主人的一举一动，禾茉的抗拒是她没想到的。

但是想起方泽谦之前的训话，要以夫人的意愿为重，随退至一边等着。

方泽谦见状，轻叹一声。

罢了，这本就是她的可贵之处，这些繁冗的规矩不学也罢。

日后自己多看顾着些。

“你又去找小齐练拳了？”禾茉坐在铜镜前，由着水锦编发。

从铜镜里看见方泽谦从外面进来，顺嘴问了一句。

“嗯，张夫人上门来了，一会儿我陪你去见见。”方泽谦就着禾茉的洗脸水，擦了把脸。

不止水锦见了一愣，禾茉也有些吃惊。

“那是我洗过的，你让水锦给你换新的。”

“不必，我只是擦擦汗。”方泽谦不嫌弃，可禾茉却有些不好意思。

有种临时和你搭伙过日子的人，突然变成了你在生活上亲密无间的人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禾茉有些心惊。

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小事上，他变得这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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