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下上来的方泽谦，一眼便看见了禾茉，脚下步子加快了些，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斜坡。

“你怎么来了？游学结束了吗？”禾茉也迎上前，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也是刚刚才回来。

“嗯，都结束了。”方泽谦的目光落在禾茉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颊上，抬手将手里的斗笠戴在禾茉的头上，“入夏日头大，下次记得戴个斗笠再出来。”

“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久……”禾茉不太习惯这样亲密自然的动作，头微微往后仰了些，稍微拉开些距离。

“要回去吗？”方泽谦收回手，站在原地问她。

“准备回去，翠翠……”禾茉回头看，想叫上赵翠翠，却见原本还在身后站着的人，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茉儿，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她还真是……”禾茉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

“这里的杨梅算不上好吃，成熟之后也颇为酸涩，你若是想吃，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摘些。”

“做酸梅汤的话，就是要酸一些才好。”正巧他问起，禾茉便顺口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你觉得我若是想要摘这里的杨梅，大家能同意吗？”

“平日没人会在意这些杨梅，但若是能挣钱，必定要给些好处。”

“那是自然。”既然这些杨梅树归赵家村所有，那禾茉必然不会白白用这些杨梅。

“你想用这些杨梅做什么？”方泽谦知道她经常会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出来，听她这次的意思，恐怕又是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了。

“马上入夏了，天气也热，我想做些酸梅汤……”禾茉看着他，后知后觉他可能并不知道酸梅汤，又顺口解释了一句：“就是一种酸酸甜甜的饮料，等过几天这边的杨梅熟了，我做于你尝尝！”

“好。”方泽谦浅笑着回应她。

从山上下来，路才变得平坦宽阔，二人肩并肩地走着，禾茉刚好一偏头就能看见方泽谦的肩膀，眉头微皱道：“你肩上的伤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上次大夫也说是皮肉伤，怎会留下后遗症？”方泽谦见她神情仍然凝重，还特意抬手晃了晃，以示自己真的没事。

“那便好，你近来可是家中的重点保护对象，千万不能再出茬子！”禾茉算算日子，秋闱也就剩两个月不到，放在现代，他这个时候正是要为了考试冲刺的阶段。

“重点保护对象？”方泽谦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垂眸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问：“为何这么说？”

“现在已经六月初了，离你考试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这期间你要是出了什么茬子，秋闱还考不考……”禾茉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嘴巴。

“呸！呸！呸！”她偏头一副懊恼神色，“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肯定能顺顺利利地参加考试，然后一举高中！”

“那高中之后呢？”

方泽谦微微调整了禾茉头上歪掉的斗笠，目光落在她仰起的脸上，眼底的柔情藏都藏不住。

禾茉看见他眼底的炽热，偏头躲开他的视线，自顾自地走在前面，自言自语道：“这天儿怪热的，我……我们快点走吧。”

“茉儿……”方泽谦垂下的手慢慢收紧，看着前面那道俏丽的身影，妥协似地叹口气。

禾茉心里也慌得不行，这些日子，她能感觉到方泽谦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她承认，某些时候，她也有过动摇。

可她同样知道，她没办法和这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全心全意地相夫教子，整颗心都扑在孩子和夫君身上。

以方泽谦的资质，他日后必定会踏入官场，到时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整日在外奔波的种田女，而是需要一个能替他打理照料家庭的贵夫人，替他进行人际关系的打点往来。

禾茉清楚那样的生活不是自己想要的。

趁着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有好感，趁早清醒过来，不能沉溺其中。

若是要离开，那她也是时候该看看县城里有无合适的宅子了，只是方母那边交代起来……

终究是没有两全的法子。

因着这个插曲，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方母明显是看出二人之间有问题，吃饭时便欲言又止，好几次朝方泽谦使眼色。

禾茉埋头吃饭，只当没察觉，仍然和平日一样在饭后，检查着方齐白日写的大字。

“茉儿，你还在看小齐的大字啊？”方母端着烛台，轻轻推开房门走进来。

“嗯。”禾茉放下手里的宣纸，看向方母：“娘，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茉儿，娘想问问你，今日是不是泽谦惹你生气了？”方母挨着禾茉坐下，眼底的担忧不似作假。

“不是，娘，我是今日有些累，您不要多想。”

“那就好。”方母知道二人之间的关系，主要还得看禾茉，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同禾茉说着心里话：“茉儿，平日里若是泽谦惹你不高兴，你就和娘说，娘替你收拾他！”

“谢谢您！”禾茉亲热地挽着方母的手，轻轻将头靠在她肩上，心底一时间百感交集。

若真到了那一天，  她如何开得了口？

“你这孩子，谢什么，都是一家人。”方母轻轻揽着禾茉，安抚似地摸着她的肩。

二人之间的关系，方母看得通透，她也清楚，禾茉看似温柔乖顺，其实心里最是有主见，倒是自己家的傻儿子，迟迟没得到佳人的芳心。

方母出去后，看见一直站在门口的方泽谦，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责备的话就在嘴边，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看着又觉不忍心，只是劝道：

“心里若是有话，就不要憋着，早早同茉儿说清楚，你们本就是夫妻，日后还得相互扶持，不过是拌几句嘴，你赶紧进去同茉儿认个错。”

“娘教训得是。”

方泽谦清浅的眸子染上墨色，本就幽深的眸子越发深不可测，叫人琢磨不透。

房间里的禾茉也想通了，与其未还没发生的事情难过焦虑，倒不如顺其自然，世上事，瞬息万变，人的想法也再不断地发生改变，谁也不知道之后还会有什么变化。

而且方泽谦也并未明确表达过心意，仅仅靠着自己的感受就瞎猜，万一他其实并未有那样的心思，自己这些担忧岂不是自寻烦恼？

想起今日自己莫名奇妙的情绪，真是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人果然不能闲，一闲下来就爱胡思乱想。

禾茉将自己这反常的行为归结于这几日清闲的懒散时光，果然还是得找点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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