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地土质特殊，最快的改善方法可以直接加入大量的有机肥，把各种牲畜的粪便翻入土中堆肥或者使用塘泥和河泥，这些对土壤过度疏松，漏水，漏肥的现象会有很大的改善。”

禾茉对这些基础知识信手捏来，毫不怯场。

“当然，若是想要高效长期利用这片土地，肯定是首选轮作，最好是在两季作物间隔的空余季节，种植豆类科蔬菜，达到修复土地的作用。”

范崔漫不经心的眼神渐渐认真起来，“那你可想过，牲畜的粪便直接堆肥会有什么后果？”

“冷粪果木热粪菜，生粪上地连根烂，这未经处理的牲畜粪便直接堆肥，不仅起不到施肥该有的效果，反而会滋生大量的细菌，导致作物烂根，遭虫害。”

禾茉下意识脱口而出，忘记这里是古代，忽略了用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轮作、间作、细菌这些词。

“冷粪果木热粪菜，生粪上地连根烂，妙啊！”范崔重复了一遍，仿佛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抚掌大笑。

“老夫在司农司待了大半辈子，才悟通的道理，你小小年纪，如何领悟出这番话？”范崔一改先前轻视的模样。

他这一说，赵鸿达也侧目打量起禾茉。

范税使在农事上的学问毋庸置疑，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司农司的老人，皇帝都换了，他也没离开司农司，懂得这些是正常的，可方家这新妇如何知晓这么多……

禾茉敏锐地感应到赵鸿达的目光，想到临出门前方泽谦的话，斟酌了一番措辞，小心开口道：“家中祖父研究农事三十载有余，于此事上小有成就，我自小跟在祖父身边，耳濡目染，懂些皮毛。”

禾茉也不算说谎，她自小便跟着外公住在乡下，虽说这些种植技巧多数是后面上大学的时候学到的，但她当初选择这个专业也是受到外公的影响。

她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忍不住感慨：“祖父种下的东西，每次长出来都是又大好的！”

赵鸿达见她的神情不似作假，心底的疑虑渐消。

“那我倒是想见一见你这位祖父，不知有没有这个机会？”范崔对农事的执着超乎常人，一听有这样一位高人，恨不得立刻见到。

“祖父已经去世五载，怕是没有机会了。”禾茉提及此情绪不高，低垂眉眼。

“冒犯了。”范崔自知言辞不当，欠身赔礼。

“既然是这样，那是不是代表这土地有救了？方家娘子，你快说说！”赵鸿达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圆场。

“正如这位大人所言，土地缺肥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善的，现在种下这些番薯，恐怕没有那么好的收成……”在古代没有那些化学肥料，禾茉也不敢打包票。

“能种活就行！这收成以后肯定是一年比一年好的。”赵鸿达只想应付朝廷的检查，哪管那么多。

“胡闹！在你眼里，土地就是用来这样糟蹋的？”范崔闻言气得嘴边的胡子都飞起来了。

“范税使，这也是下下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番薯烂掉吧！”

“不可！不讲究收成就种下，要耗费多少时间和人力，你考虑过没有？若是到时候颗粒无收又该如何？”范崔说什么也不肯同意，“若是追究下来，我一力承担即可，你趁早断了这个想法。”

“那……也只能这样了。”既然范崔愿意承担责任，赵鸿达也乐得偷懒，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这样费力还极有可能不讨好的事情，他自然是能躲就躲。

禾茉对范崔的做法也能理解，当初自己的导师也是个固执己见的老小孩，对达不到标准和要求的种子，宁愿用来堆肥也绝不下地种植。

“方家娘子，我让雷恒送你回去！”赵鸿达目送范崔离开后，朝着自己的马车快步走去，搓着手看向雾蒙蒙的天空，“快走吧，一会儿下雨路也不好走。”

“麻烦大人了。”禾茉心里虽觉得可惜，但也没说什么，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随便出头何尝不是一种自保的方式。

她不敢赌，也不愿意去赌！

“吁——”雷恒刚停稳马车，方泽谦就听着动静往门口来。

“给我吧。”他接过禾茉手里满满一筐的番薯，扶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马车上捞下来。

禾茉站稳后，转身和驾车的雷恒告别，“谢谢雷大哥，下雨路滑，你多注意安全！”

“好嘞！”雷恒爽快地答应下来，掉头回去复命了。

“赵大人送的，说是给我的辛苦费！”禾茉从筐里拾起一个番薯，眉开眼笑。

“这么喜欢这东西？”方泽谦捻起她头发上的一片嫩叶，眼神里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

“嗯！你是不知道它的魅力所在。”禾茉拿着番薯就往院子里走，“晚饭还没做吧？我们今天晚上改善伙食！”

“还没做，娘说怕你回来凉了，要等着你。”方泽谦抱着禾茉刚刚脱下的蓑衣，一手提着剩下的番薯往里走。

“娘醒啦！我去看看！”禾茉一听方母醒了，转身风风火火地朝屋里走。

“娘！”

“诶！是茉儿回来了吗？”方母听见声音，从床上坐起，眼角带笑。

“是我，娘感觉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禾茉贴心地把枕头枕在方母身后。

“说来也奇怪，病一场感觉心头压着的石头都挪开了，气也比以往都要顺一些。”方母握住禾茉的手，颇有些感慨。

“我都听泽谦说了，多亏有你，我这条命才能救回来，要不然……这份恩情，我们方家不会忘记的！”方母说着又开始眼泛泪花。

“娘，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禾茉担心她想太多，不利于病情的恢复，俯身蹲在床边，耐心开导，“我们如今都是一家人了，还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是，是这个理儿！”方母被禾茉哄得重开笑颜。

“娘您好好休息，放宽心，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禾茉细心给方母整理好被子，耐着性子嘱咐，“日后等泽谦高中，我们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这一番话说得方母心里十分熨帖，愈发觉得留下禾茉是个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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