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到冬至，三日之内，店肆皆罢市，垂帘饮博，街上妇人小儿服饰华炫，往来如云，报恩城隍诸庙，烛香尤盛。而宋从安每日窝在店内，整理开业所需之物。

青梧将手中抹布洗净摆好，又将那些草药送到后院才凑到宋从安跟前：“姑娘，隔壁张婶子说报恩寺这几日有瓦市，那个人多呦！别提有多热闹了！”

宋从安快速拨弄算盘又在账本写了几行字这才抬头：“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姐姐若觉得有意思便去转一转。”说罢从柜台里取了半千钱塞进青梧手中。

青梧跺脚冲进柜台：“我的小姑奶奶你就跟我去转转又如何？整日窝在店里算账仔细瞎眼！”

“那张婶子说瓦市内日用百货、吃穿用品、果蔬美食、珍禽奇兽、文玩异宝无所不有，咱们也去逛逛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宋从安噗嗤笑出声：“你知这话何意就用在此处？万一是我杜撰呐？”

青梧横眉：“杜撰便杜撰，这世上杜撰本子多了去，只要有理我便认！”

宋从安默默点头，也不能一味埋头算账，总要了解市场和百姓需求，相当市场调查，便放下笔取钱同青梧一道出门。

二人出门就见一妇人正指挥工人卸货，她身材丰腴，双手叉腰，衣袖用襻膊搂起：“哎！小哥们手脚轻些别将果子碰坏了！对对，轻些。”

“这冬日天冷小哥们辛苦回头进铺子里喝两杯热茶！”

青梧眼一亮凑到那妇人跟前甜甜叫了声：“张婶子！”

张婶子回头见是青梧也喜笑开颜：“呦！这不是青姑娘，这会子上哪儿去啊？”

“我跟姑娘一道去报恩寺瞧瞧！”

“得去！得去！虽说今个儿是最后一日了，不过人可不少呐！这不我家蜜饯果子都卖空了，我回来再装些过去。”又瞧见站在身后的宋从安忙紧走几步牵起她胳膊仔细打量：“哎呦！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就是你宋家掌柜？”

宋从安忙福身：“张婶子好！”

“呦！宋掌柜不仅模样好礼数也足，就跟那高门大院里足不出户小姐似得！”张婶子极其热情又拉二人到自家铺子门口：“文哥儿！文哥儿！快包些蜜饯果子来！”话落又嘱咐：“挑好的！”

未过片刻一十五六岁唇红齿白小伙子从踏步疾步而下：“娘！好了！怎这般着急？”

话音刚落便愣怔住了，张婶子斜睨他一眼，接过手中蜜饯果子笑着塞进宋青二人手中：“一些小玩意儿姑娘们吃着玩！”

没等宋从安推辞又将银子并几包塞蜜饯果子塞给方才卸货小哥手中：“哥几个辛苦了！”

等她回头见自家儿子还傻愣愣站着不说话，便拉着文哥儿走到二人跟前：“这是我家不成器的小子，叫张文州。”

张文州脸涨得通红，也不敢抬头只冲二人点点头，而青梧竟也少见的低头不语。

宋从安笑着冲二人福身：“张婶子、文哥儿，我们还有事就先不叨扰，改日再去店里正式拜见。”

“哎呦！都是街坊邻居不用这般客气，你们快去罢！”

拜别张婶子母子，宋从安总算明白为什么青梧每日都不见人影了，她扔颗蜜饯果子进嘴：“恩！这果子可真不错！”

“张家蜜饯可是上都城有名的，听说宫里头娘娘们都爱吃，她家哥儿还是个秀才呢！”青梧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道。

宋从安想逗逗她便按下不提，只拉着青梧从后门绕到御街上。街上人山人海是好一派热闹景象，几十名士兵两三人为一队绕着御沟旁果树修剪装扮，远远望去就犹如春夏间开花般锦绣。

这御街属皇家庆典仪式专用之路，日常禁止车马通行，但御街两旁御廊下却是市集买卖之地，此刻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之人。

二人身旁就有一老妇人抱着个三四岁小男孩，她不时将手中鸡腿塞进小男孩口中，那小男孩吃得满嘴流油别提有多香，宋从安见小孩可爱便取了蜜饯果子逗他玩。

青梧扯了她衣角：“姑娘，这般费功夫是为了大年初一的朝会吗？往年似乎也没这样早啊？”

“我只听说朝会不仅有文武百官觐见，就连各国使臣也会来朝拜，其中不乏有金发碧眼之人。”

“金发碧眼？那不是丑死了？”青梧努嘴。

“你见了便知。”宋从安捏了她鼻梁：“那金发碧眼之人不论哪个鼻梁都高得厉害，回头见到让他们分你给些才好！”

青梧跺脚：“姑娘你少杜撰，说得跟你见过似得！”

“恩恩恩！没见过！原是我杜撰来诓你的！”

“哎呀！这才哪跟哪就朝会？这般隆重是为了皇长孙成婚，听说再过不了几日长孙殿下就要娶那忠勇侯家小姐呢！”

宋从安愣了愣，那老妇又道：“听说那傅家小姐是皇太子表妹，二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哎呀呀，倒是一桩美事。”

身边一小哥忽大声道：“老婶子你从何而知?我怎听得那位皇长孙心悦一位教坊司官妓？还亲自求了圣旨要娶人进府，可那官妓竟然不愿，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真是令人唏嘘。”

他咂摸咂摸嘴：“可惜我只是个市井小民不能去官妓院中一睹那位姑娘风姿！要是有机会能见，这辈子也值了！啧啧啧！”

那老妇替孙子擦擦嘴瞥了眼小哥：“这种传闻也就骗骗你这般没脑子的，一个是皇长孙，一个是官妓，陛下乃明君又怎会同意？”

“再说一个皇长孙要娶官妓，官妓还不同意？也就你们这些个爱白日做梦的才会信！”

青梧见宋从安面色煞白忙推着她往前去：“姑娘，你少听他们杜撰。”

宋从安嘴角弯弯挎起青梧胳膊：“你知我从不在意这些，咱们快走罢！”

虽说已是最后一日，但离报恩寺还有百步距离已听得人声鼎沸，青梧快步向前跑去：“姑娘快些，我听张婶子说寺门口就有卖些猫儿狗儿的，你不是最喜欢那些？”

“你慢些！仔细撞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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