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志愿者是邪君魂导师团一名忠心耿耿的士兵，正处在突破五环魂王的瓶颈期，契约的对象也是一只快要万年修为的邪眼族人。这一组也非常顺利，一切如霍雨浩预想般进行，直到志愿者们完成三分之一的时候，他暂时叫停，欢迎各界进行提问。

“一样新技术，如果想要普及，首先得控制成本。”镜红尘说，“老夫看，你这契约最大的成本就是多了个人念咒语。人力问题如何解决？咒语可以普及吗？”

“很快我就会将一部分咒语公开。”霍雨浩点点头，“非精神系，六环以下的魂师与万年修为以下的魂兽需要借助我这样的契约师作为中间人协助契约。而精神系魂师从三环起就可以自己学习契约了。魂兽方面门坎要高一些，毕竟千年魂兽的灵智水平不足以学习咒语。”

“契约师的培训很快将通过灵契门展开，欢迎任何修为的精神系魂师，与同样对此有意向的万年及以上修为魂兽踊跃报名，一名契约师能负责的范围就是自己的修为及以下的范围。”

镜红尘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问题了。

“如何解决恶意伤害行为？”来自日月帝国其他城市的一名魂兽学者站起来，“这些年来，魂兽和人类已经积攒了大量的恩怨，尽管我们看到许多魂兽与人类愿意通过平等契约携手向前，但是也免不了一些极端分子想要恶意报复。如何保障双方的安全？如何对恶意者进行惩罚？”

“好问题。”

霍雨浩转向他。“你说的这件事，很久以前我在星斗大森林宣讲的时候，也被凶兽们提过类似的问题。那时候我还没有一个切实的想法，不过现在，我应该可以回答你了。”

“首先，在咒语方面我进行了改进，如果亲手杀死契约的对象，契约得到的包括魂环在内的好处会全部消失，还会遭到一定程度的反噬；但如果契约对象是意外或自然死亡，则没有这项惩罚，魂环会变回死的魂环，魂兽体内的魂力不再提升。”

“鉴于有的人和兽可能会故意制造‘意外’，我们将在魂兽与人类双方建立相同的监管机构，负责对双方的行为进行调查与判定。罪行由双方共同裁定，而为了避免同类保护，人类罪犯将被移交魂兽监管组织进行处刑，魂兽罪犯将被移交人类监管组织，同理。”

“人类方的监管机构将由灵契门分出一部分进行专门管理。请放心，我们将不会任人唯亲，这是人类魂师共同的发展，我们会保证各国各界都能参与。”

“魂兽方，根据我此前与各方魂兽的探讨，将由十大凶兽以及帝皇瑞兽共同建立这一机构，因此大可放心。”

这位魂兽学者思考着坐下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人举起手：

“一个人能和几个魂兽签契约啊？”

“几个都可以，”霍雨浩微笑道，“同理，魂兽也可以与许多人类同时契约。只不过人类单武魂只能有九个魂环，这方面，魂兽在契约数量上还略有优势。”

“魂骨这些都正常给吗？”

“是的，和猎杀带来的概率相同，甚至略有提升。”

“但是秘法魂骨是不是没法获得了？”

霍雨浩的语气稍稍重了些：“契约后魂骨可以自然融合，我们不再需要如此残忍血腥的产物了。”

“提问，”一位报刊编辑说，“我是人外控，我要是和魂兽伙伴恋爱了就不想和其他魂兽契约了，这种情况我后续的修为怎么处理？”

饶是霍雨浩也花了一点力气绷住嘴角。他答道：

“不必担心。你的魂兽伴侣可以为您提供后续的所有魂环，只不过品质会限于它的修为。同时，如果需要仪式感，你也可以选择缔结更深的终身契约，但这一契约只有精神修为较高的契约师才能施展。”

“我还有问题……”

提问持续了两个小时左右，霍雨浩耐心地一一解答了绝大多数问题，哪怕是一些细致的个人需求也进行了分析与讲解。讲到最后，台下的大部分人脸上都是满意的神色。哪怕一开始抱着些敌意的各旁听团，此刻也大多忘却了敌意，专心去思考魂师与魂兽崭新的未来了。

第二批志愿者上来的时候，戴洛黎的表情还挺恍惚的。他被他哥带来日月帝国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只知道霍雨浩要帮他晋升，还以为是猎杀魂兽呢。霍雨浩安排他做志愿者的时候他也一知半解，听课总是困难的。

然而，今天在现场，紧张让他集中注意力，他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这位身在日月帝国的哥哥在做的究竟是怎样的事。

小的时候，他将证明自己这一概念局限于戴浩身上，因此，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参军。在军队成长，成为和戴浩一样、甚至比戴浩还强的将军，这就是证明自己了——如果不是那天遇到了霍雨浩，也许他还会永远深陷在其中，无法脱身。

现在，此时此刻，他对证明自己有了新的概念。不如说，“英雄”这一形象在他心中不再只有戴浩在沙场上的剪影，还有了霍雨浩此刻在台上慷慨陈词的身影。

怪不得哥哥谈起国与国之间的事，虽然看起来有所思考，情感上却似乎并不太在乎。原因在这里：霍雨浩想要做的事已超越了国界。

在恍惚中，霍雨浩按住他的肩膀，笑着问他是否愿意相信魂兽朋友，愿意契约。他看向那只自己熟识的三眼黑虎，又看向霍雨浩，只觉得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眼前发晕。

“哥，”他说，“你真是英雄。我要向你学习。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霍雨浩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已经是了，”他说，“别妄自菲薄。你是英雄，你拯救了母亲与你自己。”

志愿活动从午后开始，一直进行到了夜晚。明都华灯初上，铺满城市的魂导灯将地面点缀得如同星空。对魂导科技应用还停留在军工上的斗罗三国，此时此刻都有些震撼。

最后一个上台的是殷云——本该如此。然而，将要轮到他时，他在后台却压低了声音对霍雨浩说：

“学长，我不想上了。”

“怎么了？”霍雨浩有些意外，“有什么原因吗？没关系，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怕出事故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殷云犹豫着，但眼见快要轮到，他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的武魂最近又不太对劲，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害怕在台上出什么意外，要是弄伤了魂兽，或者弄出什么反噬，学长你今天一天就白干了。”

“我明白了，按照你的意愿来吧。”霍雨浩点点头，望着他，万灵之瞳却无声地张开。他简单快速地观察了一番殷云的情况，魂力运转倒是一切正常，武魂也是完整的。如果说不太对劲，只能是那诡异的变异带来的问题了。

然而现在暂时还不是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他将手按上殷云的肩膀：“等大会结束后，你的事情再来提醒我一下。一定记得找我。”

“学长，不麻烦你也行，”殷云的声音又小了下去，“以往偶尔也会感觉不太舒服，但一段时间后就好了。感觉你挺忙的，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霍雨浩说，“我对你的情况很感兴趣。一定记得找我。”

他还记得，帝天说过月华刀是世外之物。落月城那场造成殷云异变的地震和圣灵教有关，月华刀又是他从圣灵教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一切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也许，叶夕水和龙逍遥可以给他一个解释。

他取消了殷云的契约，提前做了结语，宣布大会结束，并宣布旁听团将有三天时间可以滞留在明都特定区域，与契约师一同进行学习，或者向他请教问题。

散会后，他刚刚下台，从旁听席上就冲下来一个人拦在他面前。负责安保的魂导师立刻对这个人举起魂导器，然而霍雨浩抬起手，示意他们不必紧张。

“贝贝，你来了？”

来者正是贝贝。霍雨浩猜他哪怕是这么重磅的内容也没听进去多少，他脑子里现在除了唐雅已经没别的了。让这家伙的脑袋恢复正常人的思考方式，只有给他见上唐雅一面才行。

“雨浩，我现在可以……可以见她吗？”

“可以，”霍雨浩说，“你跟我来吧。顺便替我给言院长带个话，他如果想见叶夕水，明天来这里等我。”

他带贝贝穿过会场，绕过灵契门正殿与宿舍，直到后山一座被药草包围的小房间中。走进药草园，即便是贝贝也能感到，这些药草的生命正被吸向一个方向。

霍雨浩推开这间小平房的门。唐雅正安静地躺在床上，神色平静，好像睡着了。贝贝立刻扑上去，他颤抖着触碰她冰冷的肌肤，直到摸到她微弱的脉搏，感受到她鼻翼下几不可查的气流，这才慢慢地弯下身子去，整个人崩塌一般伏在唐雅的身边。

“小雅……”他不断地呢喃，所有后悔、痛苦、思念与爱交织在一起，与药草的生命一同涌向她，却同样无法唤醒她分毫。

“钟离乌塑造的圣女人格随着他的被捕而失效，唐雅的原意识却因为被切断太久，无法重新与身体连接，无法控制体内魂力流动，如果强行唤醒，只会导致她爆体而亡。”

贝贝无助的声音从他双臂间传来：“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救她吗？”

“她的武魂是蓝银草，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契约魂兽，自然有机会重新建立连接。只要能够让她的意识连接到身体，剩下的问题对我来说很简单：毕竟当初你的血都快要流干，我也把你从鬼门关拖回来了。”

“我会去找的……我会去找的。谢谢你，雨浩。”

贝贝慢慢爬起来，转过身，想对霍雨浩行礼，却双腿一软险些跪倒。霍雨浩伸出一只手扶稳他：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贝贝。现在知道了救她的方法，你可以好好生活了吗？难道你希望她醒来后看到的是这样的你？”

“我……”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生活。”霍雨浩拍了拍他，“活着才有希望。折磨自己是最不负责任的。”

“……我明白了，”贝贝说，“真的谢谢你。”

霍雨浩送他到灵契门的大门前。月色下，他看到大门旁还站着一个偏瘦长的人影，一直注视着他的出现。他先告别了贝贝，这才转过头和她说话。

“朱露，”他说，“你好。”

“你好，霍雨浩。”她说，“真的好久没见了，你看起来过得很好。”

“是，”霍雨浩笑了笑，“你应该不太好。”

“一般吧。”她说，“家里本想等戴家那个残废孩子被立为三少爷就让我改嫁当童养媳，但是我拒绝了。我和他们吵了一架，但是没有勇气离开家，哭了一场，第二天他们说戴洛黎失踪了，我又不必改嫁了。”

霍雨浩点了点头权当听进去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评价。

“他们说那个戴洛黎是讨厌戴浩才逃跑了，我很佩服他，他救了我，然而我却没有逃离的勇气。我继续在史莱克上学。一开始我给戴华斌上坟扫墓的时候，感觉自己命运很悲惨，于是痛哭一场。但后来，我开始思考我们走向这个结局的原因。”

“我听说他打死过一个妾室，但他并不在乎，认为下贱碍眼的人就是该死。我当初认为他说得对，因为我一定会是他的正妻。与父母吵架的那天，我意识到，我如果离开了我的父母，离开了让我做正妻的男人和他的家族，我又比他打死的那个女人好多少？”

“杀人就要偿命。我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是……但是。霍雨浩，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戴华斌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吗？杀他的不是什么斗灵的士兵？”

“是我。”霍雨浩坦然地承认。

“霍云儿是那个妾室的名字对吗？”

“是。”

“好的，”朱露说，“我已得到释怀了。我不会告诉朱家也不会告诉戴家，我没有勇气变成开战的导火索。我不会再来打扰了。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霍雨浩说，“祝你走出家族的阴影，虽然与我再也无关。”(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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