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婚礼后的第三天,新娘要带着新郎回娘家,也就是回门。陶家的回门宴没有去酒店,是在家里办的,请了陶孟两家的亲戚。
几个哥哥在厨房里炒菜,几个嫂子在客厅里包饺子,陶晓皙想帮忙,她们不让她沾手,说新嫁娘今天什么活儿都不能干,就等着待会儿上桌吃饭就行。她只好坐在椅子上,听她们聊天唠嗑。
她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整个人蔫蔫的,手到现在都酸到不行。
孟青看了她好几眼,“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
二嫂凑过来,小声说,“哎呀,婶子,你就别问了,这一看就是没睡好,新婚小夫妻,难免的,得折腾半宿。”
大嫂也看过来,一脸暧昧地笑,“就新姑爷那体格,怎么也得折腾一宿。”
……
大家对新婚夫妻的调侃尺度都这么大么,还是说大家结了婚之后谈话的尺度都会放得这么开?陶晓皙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虽然折腾的方法不同,但也是折腾了。
孟青眼睛落在她的嘴角,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继续包自己的饺子。
陶晓皙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kou]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陈放正好走过来,站到她身边,手指碰了碰她拿着的杯子,“水有点凉了。”
凉吗,她为什么觉得很热,她现在全身都是热的,恨不得到外面冷风中去透透气。
陈放拿走她手中的杯子,重新接了杯水,放回她手里。
二嫂看得连声直哎呦,“你们快看看,这知冷知热的,晓皙喝[kou]水都怕凉到了,这是疼到心眼里去了。婶子,咱们晓皙可真是找了个一等一的好姑爷。”
孟青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陶晓皙内心诽腹,就是倒了杯热水而已,还不至于疼到心眼里去,真要是疼,她今天的手就不会连端杯水都是颤的,她是脑袋[chou]了,才会把他往肾虚的那边靠,今天出门太早没时间,回头她得把她做的笔记都给撕掉,不对,也不能撕,还是有用处的,以后那些东西肯定不能让他碰,不然她真的会死。
二嫂还在继续,陶晓皙对这样的玩笑一向不知道怎么回,索[xing]就安安静静地喝水,任凭自己的思绪乱飞,反正有陈放在,他应该不是坐等着任被谁调侃的人。
陈放又端了几杯水过来,分别放在了丈母娘和大嫂二嫂旁边,“二嫂,我这可都是从上次二哥给我上的课中学到的,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借着我夸二哥呢。”
陈放第一次登陶家门,姑姑家的三个哥哥都是来了,一是为了试试陈放的酒量,看看他醉酒后的品行如何,二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让陈放知道陶家是有人的,以后他要是敢欺负陶家姑娘,就要做好被打断腿的准备。
结果没试出陈放的酒量,三个哥哥先倒下了,二哥拉着陈放上了一个多小时的课,要把自己多年当好姑爷好老公的心得全都倾囊传给他。
二嫂想起自己男人醉酒后的死样子就脑袋疼,也不调侃小夫妻了,“你可快别说你二哥,他要是有你一半酒量,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话,我也不至于得个师母的外号。”
二哥喜欢喝酒,偏酒量还不高,一喝醉酒就喜欢谈人生讲道理,因此大家都戏称二嫂为师母,二哥自然是老夫子。
陶晓皙想到二哥给陈放上课的情形就有些乐,一个多小时,怕是他上学的时候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折磨。
陈放看着她扬起的嘴角,屈指敲了敲椅背,“别光笑,我待会儿还要不要上课就看你了。”
陶晓皙慢慢悠喝上一[kou]水,斜他一眼,“我能干什么呀,上课不也挺好的,上学时候落下的课现在都给你补上。”
她才不要管他被不被灌酒。
陈放的眸[se]微动,她穿着红[se]的毛衣,显得人愈发得娇艳,看向他的眸光里流转着嗔,白净的脸上透着粉,红润的唇上还有昨晚他咬下的伤痕,当时他整个人快要爆炸,只能把她抵死压在床上,恨不得将她吞到肚子里。
和她结婚这件事儿,比他预想得还要好。
客厅里满满当当摆了三桌,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孩子们一桌,很是热闹。
陈放作为新姑爷,肯定要被灌酒,这是逃不掉的,几个哥哥已经商量好了,老大先出马,先轮着来一圈再说,今天必须得把新姑爷给喝趴下。
几轮过后,三个哥哥兴致更高,白的啤的红的要掺着一块儿来,陈放自然要舍命相陪,大舅哥的酒不能推,也不能弄虚作假,只能实打实的来。
陶晓皙看到他的手搭在胃上揉了揉,老太太说他的胃不是很好,是这些年生意场上喝酒落下的毛病。她手里的筷子滞了滞,算了,怎么也是到了她的地盘,该护她还是要护上一护。
大哥的酒再递过来,陶晓皙给拦下了,“大哥,他前天喝酒喝太多了,胃难受得不行,昨天去医院看,医生说胃里已经发炎了,今天要是再喝下去就得溃疡,出了家门就得往医院奔,你忍心嘛?”
陈放没料到她会出来挡,他靠向椅子,胳膊散散地搭在她的椅背上,静静地看着她,原来[nai]白的兔子说起谎来也是一副天真无害的模样,他都不知道他昨天还[chou]空去了趟医院。
这还是除了老太太以外,第一个为他出头的女人。
感觉……还挺新鲜的。
大嫂立马按住了大哥的酒杯,“胃溃疡可不是小病,不能再喝了。”
二嫂早就不想让他们喝了,直接拿了桌子上的酒,换了两瓶橙汁过来,“咱们喝橙汁,酒有什么好喝的,又苦又辣。”又转头对二哥说,“你也少喝点吧,酒不是你媳妇儿,别一见到就没魂了。”
媳妇儿出马,二哥只好放下酒杯。
还没结婚的三哥没有媳妇儿管,也没那么容易上当,他不冲陶晓皙,冲陈放,“妹夫啊,你的酒量我们还是知道的,胃哪儿那么容易发炎。三哥跟你说哈,你不能一结婚就被媳妇儿给管住了,咱们男人作为一家之主,得有话语权,想喝就得喝。”
陈放笑,“三哥要是这么说,我就算胃没事儿也不敢陪你继续了,大哥二哥之前就跟我说过,要想家庭和睦,就得让媳妇儿当一家之主,不听媳妇儿的话,那是要吃亏的,哥哥和嫂子的感情那么好,我必须得向他们学习,在我们家,晓皙就是一家之主,我肯定得听她的话,她怎么说我自然怎么做,她指东我是不敢往西的。”
陶晓皙: ……
他信[kou]胡诌出来的话真的好自然,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一家之主了,要真的是她指东他就不敢往西,那她的手也不会受这婚伤。
大哥和二哥同时点头表示赞同陈放的话,即使他们没说过这头也得点啊,媳妇儿就在旁边,他们敢摇一下脑袋,晚上就得睡沙发。
二嫂嘲笑老三,“看到了没,老三,人陈放为什么能把咱们晓皙娶回家,你这么多年还打着光棍,这就是差别,人家的境界比你高出去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大嫂点头表示弟妹说得很对。
老三想要给人挖坑没挖成,把自己埋坑底了。他默默地给陈放竖了个大拇指,几句话就把所有人都拉到他那边去了,真绝,他输得心服[kou]服。
陶晓皙的大姑听着小辈桌子上的热闹,笑得不行,她碰了碰孟青的胳膊,“你这个女婿啊,会说话也会来事儿,我觉得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看小两[kou]感情多好,一唱一和,一致对外,你得相信晓皙的眼光。”
孟青嘴上点头说是,心里哪能全然放心下来,当妈的总是想的比较多,会来事儿当然是好事儿,但怕的是太会来事儿,现在小姑娘不就喜欢这种的,男的有几个能经受得住主动往前扑的诱惑,陶晓皙又是个傻的,骂人都不会,更别提打架,到时候肯定受欺负。
不过这些话她只能和陶文永说说,不能和别人说,陶晓皙既然和他已经结婚成一家人了,事情又没发生,现在自然是女婿怎么好她怎么说。
陶晓皙不知道她妈心里这些弯弯绕,她正在和盘子的牛[rou]丸子奋战,她的手今天不听使唤,夹了两次都没夹起来,她深吸一[kou]气,正打算夹第三次,旁边伸出来双筷子,夹起了她看中的丸子,放到了她的碗里。
“还想吃什么?”他问她,声音里有明显的笑。
陶晓皙看他一眼,不想和他说话了,她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谁,他还笑她。
“不要你管。”嘟囔里带着怨气。
陈放把这话当反话听,照着她平常爱吃的,又给她夹了几样,低声回他,“不能不管,是我的责任我得负不是。”
陶晓皙拿胳膊肘拐他,声音又小又急,“快吃你的饭吧。”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
“啧啧啧。”三哥砸吧了一[kou]橙汁,摇了摇头,又啧啧了两声。
二哥正在给二嫂剥虾,抬头看他,“你啧啥呢。”
“我能啧啥,自然是啧我孤家寡人一个。”三哥仰头把剩下的橙汁一[kou]气干掉,愣是干出了喝酒的气势。
大姑听到了三哥的话,“老三,我正想和你说呢,我们单位新进一小姑娘,模样长得特别俊,[xing]子开朗极了,你肯定喜欢,要不要见一见,我给你们安排。”
小姑也就是三哥的亲妈直接替三哥一[kou]答应下来,“见啊,肯定要见,姐,他什么时候时间都合适,你问问人姑娘的时间,不行就今天下午见。”
三哥:……
一顿回门宴以给三哥安排相亲结束。
吃完饭后,亲戚都散了,时间还早。
孟青让陈放去陶晓皙那屋躺一会儿,虽说后面没再喝,但开始也被灌了不少,酒量再好连着几天这么喝身体也受不了。陶文永到楼下小公园里下棋去了,孟青和陶晓皙在客厅里小声说着话。
孟青问,“你们这两天怎么吃的饭?”
陶晓皙一边磕瓜子一边回,“去[nai][nai]家吃了两顿,陈放也会做。”
“他还会做饭?”孟青有点没想到,她看他那张脸,还以为他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
“嗯。手艺还可好了,[nai][nai]说他很小就会做了,那个时候[nai][nai]忙着在外面做工挣钱,没时间管他,就给他留点钱让他到点去楼下小饭馆吃,结果有一天晚上[nai][nai]回到家,他蒸了米饭,还炒出了两个菜,当时都把[nai][nai]给吓到了。”
孟青最听不得这些,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可不得早早把家给当起来,当下对陈放的看法软了几分,“他也是不容易,也不怪他[xing]子强一些,一老一小,他再是个弱的,怕是会挨不少欺负,男的太老实了也不太好。”
“对啊,确实不太好。”陶晓皙附和她妈,暗戳戳地提醒她当初给她安排的那一流水的相亲对象。
孟青瞪她一眼,又看到了她的嘴角,本来都不打算说了,她又招她。
“他再强势,你也不能一味被他牵着走,你得有自己的主意,不能由着他的[xing]子来,不然受罪的是你自己。”
陶晓皙还没太明白她妈的气怎么突然就起来了,等注意到她的视线,才反应过来。
“哎呀,妈妈~我知道了。”陶晓皙又羞又窘,恨不得钻进沙发里去,“吃瓜子,瓜子可香了,我给您剥瓜子吃。”
她也不想一味地被他牵着走,可有些事情到了某些时候,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陈放倚在粉[se]的床上,听着客厅里的喃喃低语,望着窗外的天空,独处时一向冷硬的眼神软了软,身上淌出一股懒洋洋的倦,这大概就是回到家的感觉。
他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书,随意地翻了翻,确定自己看不懂,正打算放回去,手停住,重新往回翻,找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一页。
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的素描。
确切地说是一张男人的黑白素描。
黑裤,黑衫,寸头,五官是他[shu]悉的,衣服也是他[shu]悉的,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和她的第一顿相亲饭,他穿的就是这身行头。
不同的是,那天他衬衫的扣子从上到下系了个严严实实。
而画上的,衬衫扣子大敞,半颗都没系,衬衫下面的每一笔都应该细细描过,细节相当到位,明暗的[jiao]错,线条的坚硬,勾勒出的……是她对他身体的想象。
陈放看着那张素描,手指轻掸了两下。
她是会给她的每一个相亲对象都画上这样一副画,还是……单单只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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