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章 危机袭来
“哎,老兄,听说了没有?现在掌管我们大兴的东都陈留守,小时候有件奇事。”
“什么奇事?说来听听。”
“听说啊,陈留守在咱们大兴城长兴坊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晚上,刚生下来家里就是满地的红光,连在隔壁安仁坊的小雁塔上都能看得见,他当时的邻居还以为他家里着了火,都赶紧拿着水捅去救火。后来有高人听说了这件事,专门去给陈留守看了面相,然后高人马上就跪下来三跪九叩,起来就走,陈留守的父母问高人为什么要这样,高人说天机不可泄露,还要陈留守的父母也保密,绝对不能外传,否则会惹来灭门之祸”
“有这事?胡说吧?陈留守的家不是在大通坊吗?怎么跑到长兴坊去了?”
“你笨啊?陈留守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家还没败,那时候住在长兴坊,后来家败了才搬到大通这个穷坊去的,这你都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孤陋寡闻了。等等,陈留守出生时满地的红光,这不是异相祥瑞吗?难道说,陈留守他……?
“嘘,小声点,别嚷嚷,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就行,咱们哥俩是关系好,我才悄悄告诉你,出去别瞎传。”
“是,是。不过老哥,这事要是真的就好了,你看这陈留守掌管了大兴后,对我们多好了,那些苛捐杂税免了无数,劳役也是能免就尽量的免,不乱搞什么排场,有他治理大兴,咱们最起码不用担心随时都可能被官差抓到工地上去于苦活,比以前皇帝在的时候强多了,这陈留守要是……。”
类似的谣言在大兴城内流传甚广,但陈丧良可以摸着剩余不多的良心发誓,这类的谣言绝对不是他故意编造或者授意传播的,同时为了制止这样的危险言论传播,陈丧良还安排了专人负责辟谣和禁止这些谣言扩散,可是让陈丧良十分恼怒和无奈的是,类似的谣言是越禁止流传越快,越辟谣越传得邪乎,还连什么陈丧良长兴坊老宅子的水井里有神龙出现的鬼话都冒了出来。
这还没完,二月十五那天,居然还有人拿着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彩色鸟羽,在朱雀大街上拦住了陈丧良的车驾献祥瑞,楞说这是凤凰身上掉下来的羽毛,凤凰落到龙首原上被献宝人看到,掉下羽毛被献宝人拾到,送到陈丧良的面前来请功。
陈丧良叫亲兵把那献宝人当街痛打了一顿,原因一是为了遏制这样的势头,二是那个倒霉献宝人的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刚好碰上陈丧良的心情极度不好,送上门给陈丧良当了出气筒,不然的话,陈丧良最起码不会揍他——陈丧良心里可是很清楚这些事的后台是什么人,心里暗暗感激还来不及,自然也不会下狠手真去严厉打击。
让陈丧良心情恶劣的原因有很多,首先第一点就是杨雨儿的身孕问题,和陈丧良担心的一样,陈丧良自己倒是舍得用药打掉杨雨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杨雨儿坚决不于,宁愿冒险在后宫里偷偷生育,也不肯放弃陈丧良在她身上种下的罪恶种子,但是纸里包不住火,就算现在宫城是被陈丧良的心腹亲信陈二狗掌握,就算蒋才人为了女儿和外孙可以暗中庇护,迟早还是有走漏风声的一天。
第二是立场问题,元宵节那天晚上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发出错误信号后,元济第二天就气冲冲的回了东都告密不说,各种或直接或隐晦的劝进言论也象排山倒海一样的向陈丧良涌来,之前在李渊叛军打进大兴时站错了队的关陇各大门阀,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劝说和怂恿陈丧良效仿李渊废隋炀帝立新帝,还直接明白了当的告诉陈丧良,只要陈丧良这么做,他们就全力支持而一些站错队时罪行严重的叛军投降文武,还直接劝说陈丧良自封为王,筑坛改元陈丧良对此是打不能打,杀不能杀,除了装模作样的严词拒绝外再无其他办法,烦不胜烦到了极点。
第三个烦心事是东都战局,段达再遭惨败的事陈丧良已经收到了消息,做为隋炀帝亲封的东都留守,陈丧良对此绝不能毫无表示,在西线越打漂亮已经于掉了李弘芝的表叔李靖也坑了一把表侄子,让陈丧良逐渐难找借口继续拒绝回师东都,同时陈丧良还得担心李密真的拿下了东都洛阳,对自己造成更大威胁,所以陈丧良在东都战事上立场也越来越尴尬,不回师有危险还无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回师的话再想独霸关中就基本上没了希望,稍微搞不好些,杨侗来一个迁治关中,把东都烂摊子扔给陈丧良,那陈丧良这些年的辛苦劳累和隐忍等待就等于是打水漂了。
在这样的情况背景下,陈丧良的心情当然是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日盼夜盼的,也就是盼着江都那边尽快传来消息,能收到隋炀帝已死的消息当然最好,或者隋炀帝是改封陈丧良为大兴留守也不错,最起码陈丧良可以名正言顺的正式留在关中等待更好机会出现,可是钱向民等人去了江都两个多月了,不要说没有任何的消息送来,就连他们是否已经顺利抵达了东都,有没有死在路上,这些陈丧良都不知道。进退维谷之下,陈丧良的火气自然更大更猛。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出城巡视春耕情况刚回到皇城,马上就有人来报,说是东都使者右武卫将军皇甫无逸已经抵达了大兴,正在右武卫大将军府等待陈丧良接见,昨天就已经知道皇甫无逸要来的陈丧良难免又有一些火大,没好气的喝道:“叫他等着,等我换了衣服再召见他。”
陈丧良刚出道时曾经得到过不少皇甫无逸的帮助提携,王牌嫡系报就是樊子盖和皇甫无逸全力支持帮助陈丧良创建而来,陈丧良与他的关系一度十分亲密,但后来陈丧良突然爆发担任右武卫大将军,反倒成为皇甫无逸的上司后,彼此都觉得有些尴尬,抱着敬而远之的立场都有些刻意保持距离,关系就在不知不觉间疏远了许多。现在皇甫无逸又摆明了是替杨侗来逼命,催促陈丧良回师东都,也许还有继续刺探陈丧良是否真有反意的目的,陈丧良对皇甫无逸的到来当然是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第三次重返大兴后,陈丧良的大兴运似乎多少有了一些好转,正当陈丧良发愁如何理直气壮的拒绝回师时,大兴西北的北地郡突然传来了好消息——至少对陈丧良来说算是好消息,有个叫贾波的贼头聚众约千余人,在罗川一带流窜作乱,北地郡的驻军正在配合李靖暴打白瑜婆,暂时腾不出手来镇压这一小股乱贼,便请求陈丧良调动京兆郡的兵马北上平叛,避免贾波贼军乘势坐大。
在现在这个时代,千把人的流寇都不配叫做贼军,出动五百人的正规军去镇压他们都是杀鸡用牛刀,按理来说根本就无关轻重。可是陈丧良对此却是如获至宝,马上就把北地郡太守的塘报扔给了亲兵,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一通,然后才更衣出去接见皇甫无逸。结果让陈丧良稍稍有些意外的是,随同皇甫无逸出现的,还有自己名誉上的副手刘长恭。
皇甫无逸的身体还是不太好,仍然不时有些咳嗽,见面后向陈丧良行了礼,各分主次坐下后,没等陈丧良和皇甫无逸开口说话,陈丧良的亲兵就先捧着北地郡塘报进到了房中,向陈丧良大声奏道:“禀陈留守,北地郡塘报,罗川逆贼贾波,乘北地郡官军与白瑜婆贼军交战之机,聚众两万余人,攻打罗川三水等地,贼势浩大,军情紧急,房长史令小人立即向你呈报,请你定夺。”
“北地郡的贼乱怎么又起来了?”陈丧良满脸痛苦的哀嚎,然后挥了挥手,道:“把塘报送到我的签押房去,我一会去处置。”
亲兵领命而去,陈丧良则又叹了口气,向皇甫无逸说道:“皇甫将军,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啊,昨天蓝田那边才送来消息,上洛乱贼周洮越过熊耳山,侵犯大兴南部,今天大兴北面的北地郡又出了乱子,这关中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乌烟瘴气啊。”
陈丧良这一手多少还是起了一些作用,原本一见面就准备向陈丧良求援的皇甫无逸只能是改变初衷,反过来安慰道:“都是一些跳梁小丑,有陈留守你在,这些小丑蹦达不了几天。李渊贼军声势何等浩大,都被陈留守你迅速扑灭,这些小贼寇算得了什么?”
“这些贼寇是不难打,就是逃得太厉害,很难找到决战机会。”陈丧良神情疲惫的摇头,道:“尤其是周洮贼军,我几次出兵镇压,都让他逃回上洛,没有旨意我军又不能随意越境,将士们白白辛苦,却始终屡剿不灭。”
说罢,陈丧良也咳嗽了几声,这才向皇甫无逸问道:“皇甫将军,东都的战情如何了?听说李密贼军攻占了金镛城,殿下任命我的岳父王世充将军为守城主帅,李密贼军有没有发起攻城?”
“下官离开东都时,李密贼军暂时还没有发起进攻。”皇甫无逸回答,又道:“不过我军斥候探报……。”
“没发起进攻就好。”陈丧良打断皇甫无逸的话,安慰道:“皇甫将军放心,我那位岳父王将军,也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大将之才,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熟悉军队和加固城防,李密贼军就算是有百万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东都城池。
皇甫无逸的脸色有些微变了,无比怀疑陈丧良这些话是在故意堵他的嘴,稍一盘算后,皇甫无逸拱手说道:“陈留守言之有理,王羽林(左右屯卫的代称)确实能征善战,是大将之才,但眼下李密贼势的实在太过浩大,仅在东都战场一地,贼军兵力规模就已经超过三十万,王羽林根本无法抵挡。还请陈留守念在家国天下计,尽快回兵东都,去解除东都之危。”
说着,皇甫无逸拿出了一道公文,双手捧起说道:“陈留守,这是越王殿下给你的亲笔书信,请你过目。”
十分无奈的恭敬接过了杨侗的书信,打开了仔细一看后,心情本来就很不好的陈丧良难免更加郁闷,杨侗在书信上除了详细描述了东都洛阳目前面临的各种困难和危机,还提到了陈丧良和他在小刘良娣面前义结金兰的事,要求陈丧良看在国家大事份上,也看在结义兄弟的情份上——总之归纳起来就一句话,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不动声色的盘算了许久,陈丧良这才说道:“请皇甫将军回禀越王殿下,东都之事臣已知晓,臣会尽快派出援军回援东都,届时也会从常平仓给东都送去一批粮草,帮助东都洛阳缓解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
“陈留守,你不打算亲自率军回去?”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皇甫将军,现在这情况,我走得开吗?”陈丧良表情无奈的反问,又更加无奈的说道:“大兴光复已有四月,但陛下至今都没有颁布旨意如何善后,关中群贼依然猖獗,李渊贼军残部也还在晋南虎视耽耽,没有陛下的圣意裁夺,我如何敢轻离大兴关中?”
皇甫无逸沉默了,又过了片刻才问道:“陈留守,那你打算派遣多少援军去救东都?何时出兵?还请明确告之,下官也好尽快向越王殿下禀报。”
“这个……。”陈丧良有些犹豫,这点倒也不是陈丧良打算敷衍杨侗,而是陈丧良确实想拉杨侗和王世充一把,让他们有力量可以和李密继续打下去,借助东都城防最大限度消耗李密军的力量。所以迟疑了一下后,陈丧良答道:“这我得仔细考虑,也得和麾下众将仔细商议,不过皇甫将军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答复,不会让你等多久。”
陈丧良把话说到了这一步,皇甫无逸也不好多说什么,又叙谈了一些关于东都战场的事,皇甫无逸便提出告辞,陈丧良公务繁忙也没留他,只是邀请他晚上到自己居住的安兴坊聚宴,皇甫无逸借口自己身体不好又远来疲惫,婉言谢过陈丧良的好意,然后就告辞离开了右武卫大将军府。
也是到了皇甫无逸走后,之前一直在当闷葫芦的刘长恭这才开了口,没好气的说道:“最烦这个老古板了,真他娘的罗嗦,说了无数次你现在没办法回去,他就是不信,当着你的面还要问好几次。”
“怎么?他向你打听我不能回去,是真是假?”陈丧良警惕的问道。
刘长恭点头,闷闷不乐的说道:“进城来听说你去了巡视春耕,就直接找到了我,在我面前罗罗嗦嗦一大堆,问了好几次你没有出兵去救东都的原因,我说之前你是抽不出身,之后听说贼军退兵,你这才没急着回去,他就是不信。还摆上司架子,硬拉着我一起来见你。”
“除了这样,他还问你什么了?”陈丧良不放心的追问道。
“基本上就是问关中这里的军情战局,其他没多问。”刘长恭打着呵欠回答,又随口说道:“对了,刑部侍郎襄城公韦义节也来了,不过他是来向太子妃告丧的,他们的堂兄韦安石在洛口仓战死,韦义节来了大兴就直接去了东宫求见他的太子妃妹妹。”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狡诈如狐的陈丧良并没有留心到这件小事,心里盘算的只是另一件大事,暗道:“不对劲,皇甫无逸又不是聋子,如果是替杨侗刺探我动静的,怎么可能会不听到东都城里现在疯传的那些谣言?又怎么没向刘大哥打听关于这些谣言的事?”
这时,房玄龄、杜如晦和袁天罡等人都抱着公文来找陈丧良麻烦,刘长恭看到这些公务就头疼,赶紧也提出告辞,临走的时候,刘长恭还向陈丧良说道:“应良兄弟,还是尽快给洛阳派一些援军去吧,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们大隋的东都,你现在又还是东都留守,如果让李密狗贼占了东都,你也很难向皇帝陛下交代。”
“大哥放心,我会的。”陈丧良含笑答应,心里也微笑说道:“难得听你说一句正经话。”
陈丧良也很快为他的疏忽大意付出了惨重代价,被他忽视的已故太子杨勇妻兄刑部侍郎韦义节,见到了寡居东宫的太子妃韦氏后,除了向妹妹告丧之外,还向韦妃问了一些重要问题。而得到了所需要的答案后,韦义节在傍晚前离开了皇城,返回大兴官府给他和皇甫无逸安排驿馆时,等候已久的皇甫无逸立即迎上前来,低声问道:“怎么样?太子妃是怎么说的?”
“和宫外一样,宫内也已经听到了陈应良出生时带有异象的谣言。”韦义节低声答道:“杨雨公主的情况,太子妃并不知道,只能是试着替我们打听。不过我妹妹她听说过另一件事,另一件和杨雨公主、陈留守有关的事。”
“什么事?”皇甫无逸赶紧问道。
“听说当初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向陈留守献出玄武门时,是首先派人把杨雨公主给送出了宫城,去与陈留守见面。”韦义节低声答道。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甫无逸大吃一惊。
“我妹妹也不知道原因。”韦义节摇头,又低声说道:“我怀疑,杨雨公主和陈留守的事,很可能柴绍和独孤怀恩他们知道一些内情,所以才在投降时这么重视雨公主。”
皇甫无逸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象要滴水,半晌才缓缓说道:“必须下定决心了,再不动手,事情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缓缓说完,皇甫无逸又重重一拍桌子,厉声道:“走,我们一起见刘长恭去”
顺便说一句,杨侗和元文都看人也挺准,咱们的刘长恭刘大将军为人虽然马大哈,打仗的本事也有些稀松平常,但是对大隋朝廷却颇为忠心。历史上,他几次被李密打得大败,却一直没有象他的诸多同僚一样,向李密无耻投降,最后,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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