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了？”巴古迪脸上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是说你用了一枪梭子弹，把他们打死了？”

邓师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当然，长官您还别不相信，我在军队里也是一等一的神射手，六百米开外，你让我打兔子的左眼睛，我就绝不伤它右眼。”

巴古迪抬手摸了摸那只畸形的右耳，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站起身来：“我再问你一遍，你当时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得白化病的小矮子，站在照片上这个人身边？”

邓师心下清楚，这种事情如果咬的太紧，反而容易受人猜疑，半真半假才好，故而有意的沉默了半晌，慢吞吞的说道：“是有一个白化病的小矮子，但是他身边这个人…看不大清，好像…是吧？”

“嗯，我明白了。”巴古迪点点头，冲着屋子里的那两名年轻军官嚷道：“不需要做笔录了。”

一名西隆军官从屋子里探出脑袋，一脸迷惘：“组长，什么意思？”

“走吧，回去了。”巴古迪沉声说道，“我有任务安排。”

“哦哦。”虽然不明所以，但长官的吩咐也不敢违抗，那两名军官收了记录本，同石应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你们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我可能会再来找你们核实。”巴古迪扔下这句话，带着两个手下人便要出门离开。他蓦地回头又扫视了一遍屋子里的几个人，忽的感觉李青有些眼熟，但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只得是轻轻摇摇头，出门去了。

邓师连忙锁好房门，侧身躲在门边，轻轻松了口气。好长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出声。

“你他么才是小矮子。”文扬突然没头没脑的嘟嚷了这么一句。

“咦？”邓师一瞪眼睛，“你听得懂西隆语？”

秦武朝拍了拍文扬的肩膀，嘿嘿笑道：“他就会这几个词儿，矮子，白毛之类的，古月骂过他…”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李青问道。

钟若曦回答：“巴古迪很聪明，他无法判断邓师说的情况是否属实，所以就问他在链子桥上看没看到一个得白化病的小矮子。邓师给了肯定答案，所以巴古迪已经坚信这支行动队同你有关了。”

李青点点头，一脸赞许之色：“嗯，不错。”

“队长，我想不明白。”秦武朝兴冲冲的抬起了一只胳膊，“你为什么暴露什么？这不是自毁长城嘛。”

李青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轻轻瞥了脸色发青的杨迅一眼，旋即笑道：“你忘了我们同巴古迪之间的恩怨了么？他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同陇西军搅在一起，所以当他听说我在行动队之中，就会下意识的认为我们是冲着他来的。这样，对哈迈的保护就会降低，我们也就有机可乘了。”

邓师撇了撇嘴角：“巴古迪走得很急，连了解情况的耐心都没有，应该是忙着更改计划去了吧。”

李青嘴角上扬，显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会加强外部防御，阻止外来势力的入侵渗透。但他绝对想不到，我们已经插在了陇西军的心脏上。无论怎样，他都必败无疑。”

“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巴古迪只不过是哈迈防御力量的一部分。你即便是解决了一头狮子，下面那些渺小的蚂蚁聚集起来，也能让你尸骨无存。”钟若曦直接兜头浇了一瓢凉水，然后转过吩咐，“换上新送来的军服，我们要准备行动了。”

脸色重归严肃，李青站起身：“秦武朝跟我走，我们出去之后，在外面解决掉几个人，拿到通行凭证，让他回来接你们出去。”

“那还剩一个人…”文扬眼巴巴的看着李青。

“我去吧。”钟若曦径自说道，没给任何人提出异议的机会。

三个人迅速换好制服，挂好通行卡片，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是个女人，太容易暴露了吧？”沿着走廊向前走，李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钟若曦满不在乎：“你不说，谁又知道我是女的？”

李青哼哼两声，偷瞄了一眼钟若曦丰满的胸脯：“哥们儿，你胸肌发育得不错啊，吃了多少蛋白/粉练成这样的？”

跟在李青后面的秦武朝没控制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钟若曦偏过头来狠狠瞪了李青一眼：“你活腻了？”

李青耸耸肩，将钟若曦的威胁直接无视。

三个人依次通过检查岗，将身份卡在验证器上刷了一下，然后趁着站岗士兵不注意，低下头溜了过去。

外面又下起了小雨，秦武朝仰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天空，低声问道：“队长，现在去哪里？”

李青闷闷的回答：“去厕所…”

如果此刻将时间倒退四十分钟，刚好就是古月随着中年军官进入大会现场的那一瞬间。

整座大厅安静肃穆，气氛凝重。四具棺木整齐划一的摆放在正中央，经过短期防腐处理的冷藏尸体一身军装，躺在鲜艳的花丛里，身上盖着西隆国旗。

那些西隆军高级将领见到古月，彻底将她认作了五十九军军长囚西，碍于场合，并没有走过来攀谈，仅仅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种简单的交流方式，倒是给古月省去了许多麻烦，要不然她还真担心自己在这地方能不能呆上五分钟而不露破绽。

古月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走到棺木前一一鞠躬，同遗体告别，然后老老实实的站在右列，静候西隆第三集团军总指挥官哈迈的到来。

身后有一名西隆将领拍了拍古月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老兄，听说你在链子桥出事了，还好吧？”

古月微微偏头，目光在那名将领胸前排成三列的军功章上瞄了一眼，轻声道：“过后详谈。”

“好，好。”后者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

西隆这次阵亡将士追悼会搞得很有水平，便是作为敌对者站在那里，也不由自心底升起一股悲怆之气。虽然没有邀请媒体记者亲临现场，大厅四面却摆了十余架录像机，通过官方渠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记录下这一事件，然后发给全球各大媒体，为西隆在国际上的政治地位抢夺话语权。

古舀河谈判事件，西隆已经牢牢占据了正当位置，华夏帝国反而饱受国际舆论批评，这个时候西隆方面再度加强舆论宣传，以博取国际社会的同情，无疑更有利于在在外交斗争中取得最大化利益。

原定西隆阵亡将士追悼会在八点举行，但却一再向后拖延，那些西隆军高级将领都有些等得不耐烦，禁不住开始窃窃私语。不时有人找古月攀谈几句，所问的无非都是链子桥的事故，古月也害怕暴露身份，仅仅是云淡风轻的搪塞过去，并没有深言。为了防止无中生事者再来找麻烦，她甚至装作自己相当疲累的样子，微弓着身偷偷打起了瞌睡。

忽然，一声洪亮的钟鸣声响彻大厅，将领们收起刚刚的各色面孔，转而化作了一脸肃穆。古月趁着这个机会，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指向了八点四十分。

西隆第三集团军最高指挥官哈迈第一个出场，古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毕竟过了这么多年，相比于钟若曦提供的那张照片，眼前的哈迈明显沧桑了许多，鬓角有些花白，脸颊也出现了细密的皱纹。薄薄的嘴唇和鹰钩鼻子都给人一种略显刻薄的感觉，目光锐利明亮，当他扫过恭立两侧的西隆军高级将领时，后者皆是不由自主的挪开目光，微微低下了头。

在哈迈后面，也是五位西隆将领，只不过都是伤员，在军装外近乎于夸张的裹着纱布，应该是在古舀河谈判中在伟英杰枪下受伤未死的高级将领，此次作为西隆的战争英雄出席。

“敬礼！”

忽然礼宾兵大喝了一声，满场所有人都猛地拔直腰杆，齐齐的敬了一个军礼。

哈迈还礼过后，请那五位伤员入座。然后自己踏着台阶，走上了演说台。站在那副展开的西隆国旗下，他扶了扶话筒，将帽子摘下来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开始了慷慨激昂的言讲。所谈的无非都是些国家尊严，军人使命之类的东西，听起来空而无实，但却相当有蛊惑性。

眸光轻轻扫过四周，古月将视线范围内的每一张脸都仔细端详了一遍。在这些西隆军高级将领中，有一部分能够同钟若曦提供的照片对应上，还有一部分则完全不认识。但无论怎样，她心中清楚，此次任务的最终目标，就是将大厅中的这些人送进黄泉。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四面尽是朦朦胧胧的黑色光影，就好像混入了狼群，而头狼正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对着惨白的圆月嚎叫。

“李青，你在哪里呢。”藏在袖子下的那只手，忽而收紧，轻轻攥了起来。尽管西亚迎来了连绵的雨季，尽管大厅中一片阴凉，但古月还是情不自禁的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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