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气消散，一个人首蛇身的女子显露出来。她倒在屠莹的身前，一张脸煞白无比，脸上有两处皮肉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烧焦了，看着可怖又恶心。

  “她就是蛇妖的姐姐。”宋未绵笃定道。

  谢离放在宋未绵腰间的手直到现在也没有松开，他持剑于身侧，目光冷漠的看着地上的两只妖怪，道：“既然出来了，那便不用我费力去找了。”

  他打量着女子伤痕累累的金色蛇身，沉思片刻，忽然有些惊讶道：“你刚刚受了雷劫？”

  “雷劫……”从原主残留下来的记忆里，宋未绵找到了关于雷劫的解释。

  雷劫是妖怪修炼时必须经历的一道劫难，三百年一劫。历劫成功者，修为便会突飞猛进，品级也会更上一个台阶，排上大妖的称号。

  但历劫失败者可就惨了，运气好的还能捡回一条命，名气差的当场就会被雷劈得身消魂陨。

  看眼前这个蛇妖，应该就是运气好的那一挂，因为她还活着。但倒霉的是，她活得很痛苦。雷劫降的是天雷，与寻常的打雷闪电不同，一旦被这样的天雷劈伤，没有上好的灵物仙草是治愈不了的。

  可忘林县地势偏远，灵气杂乱，生不出仙丹妙药，小小蛇妖要想救姐姐，就只有歪路一条了。

  “你杀百姓，吸精血，就是为了救你姐姐？”谢离看着屠莹问。

  屠莹不服气的扬起下巴，坦诚道：“是！为了救我姐姐！”

  她看着身前伤势严重，却不肯让开一分的姐姐，眼眶里含了泪：“小修士，你也看到了，我姐姐历劫失败，被天雷劈成了这样。我若不救她，她就要浑身溃烂，尝尽苦楚，我没办法。”

  谢离厉声反问：“那百姓又有什么错？他们的家人、朋友全都被你们杀害，他们又有办法吗？历劫失败，是你姐姐自己的因果，你们又凭什么去杀害无辜百姓？”

  屠莹咬着牙，下巴微微发抖：“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救我姐姐！”

  “救？”谢离被这个字眼笑到，他冷冷的勾起嘴角：“你这是害。你姐姐虽然历劫失败，但她还活着。只要活着，一百年后就有第二次历劫的机会，在此期间，如若你姐姐没有犯下杀孽，那第二次雷劫就会减轻许多，只要你姐姐不是傻子，便都能挺过去。你这样做，是把你姐姐的前途尽数毁了。”

  “什、什么？”屠莹愣住了，脸上的血色顷刻退灭。她看着谢离，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一样，连连急问：“你在说什么？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姐姐的前途怎么就毁了！”

  谢离面无表情，但又分外耐心：“你姐姐喝了无辜百姓的鲜血，欠下了血债，已经没有机会历劫新生了。从今以后，她的修为就会被困在此处，再也没有前进的希望。她，永远只能是妖。”

  屠莹如遭雷劈，身体塌陷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搞成这样……”她垂眼盯着泥地，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只是想救姐姐，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样！！”

  她崩溃的哭了：“姐姐潜心修炼三百年，为的就是历劫增进修为，现如今，全都在我手上功亏一篑了……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敢相信这一切，哭着哭着突然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谢离大吼：“你骗我！你在骗我！姐姐修炼了三百年，三百年间从未杀生，哪怕是雷劫之后也没有杀！那些百姓是我杀的，杀孽是我造的，我姐姐只是喝了血，没有杀人！她没错！她还有机会！是你在骗我！”

  谢离悲哀的摇了摇头：“人是你杀的，但血是你姐姐喝的，所有的好处都是你姐姐在享受。你姐姐没错，那是谁的错？她的确没有动手，但是恶果结在她身上，杀孽也背她身上。得了利益又不想付出代价，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屠莹不愿接受现实。她没了斗志，只剩满腔怨恨，竟是像小孩一样，徒手抓起地上的泥土向着谢离扔去。

  在泥沙灰尘里，她一双眼睛瞪得像是要裂开：“人是我杀的，所有的恶果都应该由我来尝！杀孽也应该我来背！你知道我姐姐这三百年过得有多苦吗？你知道她为了雷劫付出了多少吗？她变成现在这样，我杀几个人救她怎么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人是我执意要杀的！”

  宋未绵理解她们的心情，但是无法苟同她们的做法。

  “你姐姐不容易那是你姐姐的事情，和旁人有什么关系？”她声音柔柔的道：“这世上，想要历劫提升的妖怪数不胜数，每一个妖怪都很不容易，又不是只有你姐姐这样。而且，在经历雷劫之前，你们不知道雷劫有多可怕吗？你们不知道这一路的修炼有多辛苦吗？如果忍受不了，在雷劫降临之前你们就可以放弃。可你们没有，那证明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承担一切后果。”

  “现在后果不是你们想要的，你们就想用不容易为自己开脱吗？”

  “……”屠莹沉默了。

  宋未绵接着道：“我以前在书里看到过，雷劫之前，若是犯了杀孽，那雷劫便不会降临，这一路的修炼也会尽数打水漂，修炼者只能永世为妖。三百年间，你们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放弃，但你们都没有。现在历劫失败却来说不容易，有些过于牵强了。”

  “自己做下的选择，就该自己背负因果，用不容易来开脱，来掩盖自己杀人的恶行，实在没有担当。好歹是活了百年的妖，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诶……”

  地上的金蛇忽然叹了口气，她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有些无力的道：“你们说的对，我们的确不该杀人。我历劫失败，是我自己能力不行，没理由让我妹妹杀人取血，也没理由享受所有好处然后隐身。”

  “姐姐！”屠莹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金蛇回身，轻轻握住屠莹的手，劝道：“没事的，我不过雷劫了，不往上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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