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源？”诺亚愣了一下。

“或许有的时候，父母做出的选择确实不会让我们喜欢，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很好的结果，但在最开始，在他们开始思考这件事的时候，是从对我们的爱出发的。”

芽衣的话音未落，律者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之前的所有表情都像是陶瓷打造的面具一样顷刻破碎，只留下了一张略带着怒意的表情。

“呵……”一声冰冷的冷笑从律者的喉咙里发出，“我以为你会说出什么让我惊艳的道理……雷电芽衣，你是想说……他们不论做错了多少，他们也终究是我们的父母吗？！”

诺亚没有出声，而是皱着眉看着芽衣，看着脸色，显然也有些不同意的意思。

“当然不是。”芽衣摇了摇头，“任何错误都应该以错误来论断，不论它是否事出有因都不应该受到偏袒和庇护。”

“我想要说的并非事情的起因……而是在决定要做出这件事时，他们心中的想法。”

律者的表情僵滞了一下，眉关紧锁的看着芽衣。

“想法……正因为他们爱着我们，所以才会费尽心力来做这些事吗？”律者的声音像极了一座压抑着的火山，压抑着的那些情绪让他的声音都发出了阵阵颤抖。

“这就是你替他们做出的辩解？雷电芽衣，是你太高傲了，还是认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会被简单的两句话给唬住？！”

犹如困兽般的低声咆哮传出，律者紧紧的握着拳头。

“人的思想是复杂的，这种事情还需要我现在来告诉你吗？！一件事不可能由一种情感所驱使，最无私的人也有自私的时刻，最自私的人也会有着放弃自身利益的选择……

“而你却和那些家伙一样，要从那些复杂的情绪中找出最光辉的那一种，然后将其装潢成代表，用它来概括全部吗？！

“如果你口中的【爱】是和墨水一样，只需要一滴就能污染整瓶水的东西，那么这个【爱】是不是太过廉价，太过肮脏了！！”

在律者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后，诺亚接上了律者的话。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能力将所有事情都拆分单独分析，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耐心去辩证每一件事情。

“这个世界上90%的人都只会等待着一个简单的结果，因为他们并不期待着解开谜题后的成就感，而是渴望着答案带来的效果。

“如果效果并非他们心中所期待的，那么他们就会连带着这个答案乃至于问题本身一起厌恶。

“而实际上，连从别人那里得到答案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他们解不开的问题，所以他们只能看见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爱】，由此厌恶【爱】本身。”

诺亚的语气和律者大相径庭，但是却比那充满了怒意的嘶吼更加赤裸，且充满了不知名的恶意。

这股恶意恰恰就是诺亚话中所说的那被推出来的答案。

是啊……在绝大多数人的心中没有合理的答案，只有自己喜欢的和自己不喜欢的结果，就连自己不也是一样吗？

她有着拆解对待的能力，却没有平等看待的内心，她也有着喜好，有着倾向，而且她心中的倾向可比正常人要高得多。

“我明白……”芽衣叹了口气，可再度睁开眼时，芽衣眼眸中的那股坚定却让律者和诺亚都愣了一下。

“但……这并不代表着我们要丢掉这种能力。”

“你说什么？”

芽衣抬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说的对，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是一个并不完美的世界，它存在着太多的悲剧，让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都坠入了尘埃中……

“可实际上……我们并非坠入了尘埃，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在这片淤泥之中，我们生来如此，带着太多的缺点和偏见。”

“但生命是不会定格于某一刻的，我们有，且仅有的能力就是改变自己，我们仍有着挣扎和生长的权利，有着靠自己离开淤泥的可能。”

“但那只是可能。”律者的声音有些平静了下来，他注视着芽衣，非常认真的说道。“天赋会锁死种子的生长趋势，还有各种灾害和危险也会阻止种子的生长。”

“不是每一朵花都能结出果实，失败才是生命的常态。”诺亚补充着，一如既往的平和，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不喜。

但此时此刻，二者都格外的专注，等待着芽衣的下文。

“确实，失败是生命的常态，成功反而是遥不可及的奇迹。”

芽衣停顿了一下，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镇定心神。

“但……万一呢？”

律者和诺亚两人的眼睛同时睁大了，就因为这短短的三个字。

万一呢？

一份剧本悄然的成型了……

遥不可及的目标，天马行空的经过，每一件事都写的面面俱到，却又让人觉得困难无比。

通篇下来，这份剧本内外都写着一句话——痴心妄想。

但正如那三个字。

万一呢？

或许在某个平行世界，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的话……

或许在那个平行世界中，我真的做出了那些匪夷所思的努力，也确实遇到了那些神乎其神的巧合，种种原因聚合之下，我真的成功了……

那么……我是谁？

是失败的“我”？还是成功的“我”？

是的……人生的分水岭就从此刻开始了……

庸人认为这是一道判断题，而实际上，这是一道选择题。

你要成为怎样的“我”？

或许接下来的生活会给你的这个选择判错，因为答案的正确与否从来不在自己的手中。

可至少，我们拥有最起码的选择权。

至少，在做出答案的那一刻，我们不在乎对错，只在乎自己心中是什么答案。

“所以……有的时候，我们应当避开这些理性的判断，转而以我们，以人的感性思想为中心，去考虑我们的未来。”

芽衣说道，然后伸出手，抓住了几人面前的剧本。

“刺啦——”

剧本在眼前被撕成了两半。

“不需要相信既定的命运，不需要相信拨弄一切的大手，因为——

“上帝已死。”

雷电芽衣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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