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之后，黑暗中终于有了一阵小小的反应。

那是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带着一股淡然的味道。

不，或许那不是淡然，而是一种没有基底而导致的空虚感，将整个笑声都显得很浅薄。

“抱歉。”那一声轻笑过后，黑暗中的身影发出了一声同样充满了空虚感的道歉，让西琳都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真心的道歉。

这个声音……对方果然就是芙瑞丽吧？

甩了甩手，西琳退出了自己的防御姿态，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回去。

这次，她仅仅只是握住了对方的手就不再前进。

芙瑞丽的手有些冰凉，任由西琳握在手里，像是一个不能动的玩偶一样，连脉搏都感受不到。

这里是梦里，要是能感受到脉搏的话才有些奇怪吧……

西琳轻舒一口气，然后开始尝试寻找这场梦境的关键构成。

和现实世界不同，梦境是有着核心的，整场梦境都会围绕着这个核心而展开，没有了这个核心，梦境就会崩塌，病变。

西琳那场梦境的核心节点其实是“魔法”，在西琳认为魔法并不存在的时候，正常梦境就开始了崩塌，而当“魔法”重新出现的时候，整场梦境都变成了许曙的助力。

这里黑的有些不像话了，什么都看不见，西琳到现在都只能靠手来摸索，像这样的话根本弄不清楚什么才是这个梦境的节点。

想要成功施展权能，西琳必须找到节点，然后让自己的权能对其进行覆盖才行，而这个过程中但凡收到了一点干扰，西琳连再来一次的机会都不会有。

听着那声道歉，这个芙瑞丽似乎可以沟通？

“那个……你一直在这里吗？”西琳决定尝试询问一下“原住民”。

没有回答，西琳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早该知道的，能发出那种笑声的人真的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吗？

看来还是只能靠自己了啊。

西琳无奈的松开了手，然后准备开始靠着地面来一个地毯式的搜查，反正这里不大，自己想要把这里全部摸透应该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在我的左边……”

刚刚松手，芙瑞丽的声音突然就传了出来。

西琳茫然的抬头，“啊？”

“我的左边……有灯……”芙瑞丽小声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归于沉寂。

西琳这次听明白了，连忙向着自己的左边摸了过去。

不对，她说是她的左边！

换了个方向继续摸，没过多久，西琳真的在芙瑞丽的左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球。，她连忙将其拿起，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后成功在圆球的底座上找到了一个按钮。

“咔——”

一道几乎不能算灯光的微光在西琳的手中亮起，那光芒甚至微弱到了西琳一旦伸直手臂都照亮不了自己的脸的程度。

但这终究是一道光，有了这抹光，西琳终于可以看清这个黑暗世界中的物体轮廓了，甚至靠得近了，西琳还能看见那些东西的真面目。

西琳第一时间就回到了芙瑞丽的面前，将那个大概是水晶球的光源靠近了芙瑞丽。

不出所料，绊倒西琳的锁链确实是连接在芙瑞丽身上的，厚重的枷锁拷住了她的手脚，甚至于女孩脆弱的脖颈上都有着一个巨大的项圈……

但还是有出乎意料的地方，那就是被这些枷锁困住的芙瑞丽居然仍旧是那么的精致，甚至于比外界西琳所看见的芙瑞丽还要显得贵气。

列车上没有那么多化妆的东西，琪亚娜她们基本上都是素颜朝天，最多有点护脸霜这种擦起来舒服一些的东西。

所以现实世界中的芙瑞丽也没有什么东西用来打扮自己，能显得精致全靠自己本身能打，还有那些矜贵的仪态。

而这里的芙瑞丽虽然身上带着屈辱的锁链，但是衣装华丽，妆容精致，反倒让人有一种“被囚禁的是一位公主”这样的错觉。

“你好？”西琳在梦里什么没见过？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就开始尝试重新搭话。

有了灯光的影响，芙瑞丽面对西琳的问号微微抬起了垂着的头。

“你好。”

提问终于有了回应，西琳顿时感到了一种大成功的成就感。

“为什么你会被困在这里？”眼见着事情有发展的可能，西琳连忙追问。

“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芙瑞丽无神的重复了一遍西琳的问题，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甚至于比西琳更纯粹。

西琳心中一梗，看着芙瑞丽脸上的疑惑只觉得不妙。

为什么你比我还要疑惑啊！

思考了一会儿，芙瑞丽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

“你再好好想想？”西琳不死心的又提醒了一遍，她手里虽然有光了，但是这么点微光想要排查整个房间还是很困难的啊。

芙瑞丽认真的听从了西琳的意见，但最终得到的还是一头雾水。

“是忘记了吗……”西琳叹了口气，没办法，现在看来还是只能看自己……

“不是。”

西琳错愕的看向了芙瑞丽，而芙瑞丽的脸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疑惑。

看着芙瑞丽这个样子，西琳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小小的猜测，她决定实验一番。

“你是芙瑞丽吗？”

“是。”

“你今年几岁了？”

“……抱歉，我不知道。”

“你能行动吗？”

“不能。”

“猫和狗你更喜欢哪个？”

“狗。”

“明明是猫更可爱！”

几个快速的问题后，西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问出了印证心中猜想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今年是十一岁吗？”说完，西琳就紧紧的盯着芙瑞丽的脸，等待着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和之前重复了，她问过芙瑞丽她是否知道自己几岁，而芙瑞丽的回答是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既然她不知道，那也就答不出自己是不是十一岁。

但是在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芙瑞丽开口了。

“……是。”

对了！

西琳露出了一个笑容，她的猜测没有错，眼前的这个芙瑞丽回答不了那些复杂的问题，只能回答一些判断题和选择题。

甚至于这个“复杂”都没有太高的界限，仅仅只是将范围扩大到几十个数字都做不出回答。

看来自己可以把东西一个一个拿到她眼前来确认了……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啊？

摇了摇头，西琳看着芙瑞丽，开始认真的思考起自己马上要问的问题。

“你被困在这里很久了，对吗？”首先应该是确认一下事情的严重性。

“对……”芙瑞丽点了点头。

“你是被人困在这里的吗？”再查一下原因。

“……是。”芙瑞丽的回答有一丝犹豫，西琳捕捉到了这一点，确认了芙瑞丽并不是绝对的回答，而是基于自己的认知。

也就是说她回答不上来永动机存不存在这种问题了。

“那你愿意留在这里吗？”其实西琳想问的是把芙瑞丽关进来的那个人是不是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愿，但是她感觉这么问有些怪怪的。

这次芙瑞丽的沉默时间更长了，良久之后，芙瑞丽缓缓的摇了摇头，但说出的回答却是……

“愿意。”

西琳：？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或者说先让你的身体和你的语言统一了答案再来回答我呢？

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而芙瑞丽的身体和语言又给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答案，其中肯定有一个在说谎。

说谎倒是正常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要说实话的那一边……该不会只能说真话吧？

那么到底是谁在说实话？要不要再实验一下？

可是这要怎么实验才能知道呢？说谎的那一边又不是只能说谎，她可以选择性的给出答案，也就是说任何结果都有可能是对方伪装之后的产物……

西琳沉思了片刻，突然间，她只觉得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二者其实都没有说谎！只是身体和意识之间真的意见不同！

身体痛苦而精神快乐这种事情其实还挺常见的，而在梦境中，二者有着各自的意识也很正常。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想要验证就简单的多了！

“你想上学吗？”西琳自信满满的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身体和思想出现差异是最多的！

芙瑞丽愣了一下，然后点头，“想。”

这是个妖怪啊！

西琳瞳孔地震的看着芙瑞丽，她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真的心甘情愿的想去上学，并且身体还能觉得这是一种享受？

肯定是身体在说谎了！

“咳……是因为……上学对你很重要吗？”

芙瑞丽摇了摇头，“不是……”

西琳还想继续问，芙瑞丽却自己开口了。

“因为……学校有很多人……”

“唉？”芙瑞丽的自主回答让西琳有些愣神，沉吟了片刻后，西琳突然看向了那些将芙瑞丽锁在这里的锁链，又看了看锁链延伸向的黑暗。

刚刚问出的那些问题开始在西琳的心中串联起来。

被人困在这里，时间很久了，而且身体上并非自愿，心理却很认同……

这不就是上学吗？可这明显又不是上学……

那么上学让人矛盾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是“为自己好”……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明明这些都不会让人舒服，但是大家还是会遵循着理智去执行，因为心中知道那是对自己有利的。

芙瑞丽也是这个情况吗？也就是说她认为自己被关在这里是对自己有利的，但是身体不这么认为。

可是……为什么呢？

西琳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在这样的房间里被这些锁链捆成这样是对自己有利的，这不是纯粹的受虐狂吗！

也不对！要是受虐狂的话，那身体和意识的意见就应该反过来了！

西琳一手拖着手里的水晶球，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揉的一团糟。

“啊啊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西琳脑子乱了，她气鼓鼓的起身，决定先从满身都是怪异的芙瑞丽面前走开，去试着自己找一找节点，顺便放松一下自己的大脑。

有了手中水晶球的光，西琳缓缓的摸到了墙边，然后顺着墙开始摸索。

正如同她所想的那样，这个房间很小，而且西琳没有找到门，四面都是墙壁，简直比牢房还牢房，加上那些锁链，在这里就是纯粹的坐牢。

还是一个没有牢饭能吃的大牢。

转了两圈之后，西琳回到了芙瑞丽的面前，两人这次没有问答，而是相互对坐面面相觑。

西琳还是没有头绪，她什么都找不到，总不能直接问芙瑞丽这是不是梦境节点吧……

“这是梦境节点吗？”

“？”

好吧，这次连回答都没有了，西琳不觉得自己给芙瑞丽解释什么是梦境节点这种事情有用，她有些颓废的向后躺了下去，用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她感觉脑子有点烧……

“嗯？”

西琳突然感觉鼻子有些痒，下一刻，西琳猛地打了个喷嚏。

连灰尘都欺负我……

等等，灰尘？

西琳突然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隐藏在黑暗中的天花板。

这里有灰尘吗？之前自己可是在地面上摸了那么久，却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摸到过，加上芙瑞丽说过她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地面上都不会积尘的地方会有灰尘？

那么这些灰尘是……

西琳缓缓的将自己的手挪到了眼前。

在指甲缝里有着些许白灰……

“这是……”西琳瞳孔一缩，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那一抹若隐若现的灵光正在此刻终于彻底显型，化为一根丝线，将所有得到的珠玉全部串联了起来。

理智愿意，身体拒绝，非自愿，时间长……能对得上这些的的确是学习没错……但实际上呢？大家之所以身体抗拒的原因是什么？

是上学就像坐牢……

坐牢！！

西琳迅速起身，回头看向了身后，在黑暗中，西琳露出了灼灼的目光。

离开牢笼的方法……

是越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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