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多了两个人，班主任自然看见了，她朝着角落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开始讲课。

  顾零和乔煜是来体验课堂氛围的，自然什么东西也没带，桌面和桌洞干干净净，来听课唯一带上的就是自己。

  班主任讲的是数学课，顾零只是没在学校上课，该学的课程还是学，她的成绩不错，可以说是学霸。

  虽说班主任讲的东西她都会，但她还是听的聚精会神，双手规规矩矩摆在桌面交叠在一起，标准的小学生坐姿。

  后排的那个同学跟乔煜隔着一条过道，他看见了班主任的视若无睹，一只手挡在嘴边跟乔煜搭话。

  “同学，你们是转校生吗？没有课本也要背个书包吧？老班为什么不管你们？对了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张小虎。”

  “张小虎！！！”

  张小虎点点头：“对对对，就是张……张……到！”

  他一下子站起来，屁股下的椅子都被他碰倒在地。

  班主任云淡风轻的语气蕴含着威压：“这道题选什么？”

  张小虎举目四望心茫然，他望同桌，同桌表示爱莫能助，于是看向乔煜。

  学渣乔也不会啊！

  乔煜用手肘碰了一下顾零，小声问：“选什么？”

  认真听课的顾零表示：刚才班主任讲的是道填空题啊！

  咱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她说：“答案是2。”

  于是乔煜放在桌面下的手朝着张小虎比了个“耶”。

  张小虎顿时福至心灵，他信心倍增，铿锵有力一声吼：“这道题选2B！”

  选择题口头对答案时，为区分B和D，通常会说成2B和4D。

  教室里顿时哄堂大笑，班主任忍俊不禁：“我看你像2B，坐下听课！”

  张小虎将椅子扶起来坐下，一脸郁闷，转学生的成绩看来不太好。

  班主任看到乔煜在憋笑，说道：“乔煜，你小子一进教室就跟同学讲小话，就不能学学同桌吗？”

  同学们发现了角落的两个新同学，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乔煜笑着说：“多谢夸奖，小同桌，快谢谢老师，她夸你呢。”

  第一天上课就被老师夸了。

  顾零眼睛一亮：“谢谢老师。”

  “哦～～～”熟悉的哦，熟悉的起哄。

  有大胆的同学问：“老班，新同学你不介绍一下吗？”

  “对啊！介绍介绍！”

  班主任双手往下压，知道这节课是上不下去了，就当给孩子们放松放松吧。

  教室里安静下来，班主任说：“这可不是新同学，是已经毕业的老学长，穿着校服逗你们玩呢。”

  班主任顺便给同学们介绍了乔煜的画家身份，教室内哗然一片，只有张小虎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答案错了，学长早就把知识还给老师了。

  乔煜顺势起身跟同学们打了招呼，然后介绍了顾零：“这是我的爱人，顾零。”

  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一对婚戒格外醒目。

  教室里沸腾了，乱哄哄一片，数不清的问题接踵而至，大部分被乔煜回答了，顾零偶尔也会说几句，她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这堂课很快过去，铃声响起，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人过来凑热闹，乔煜朝着班主任大声道别，和顾零从后门溜走。

  出了教室，两人又成了普普通通的学生。

  这一天的经历着实丰富，顾零有些累了。

  两人走出学校，乔煜背着顾零走在路上，顾零有些困。

  “零零，今天开心吗？”

  “嗯。”

  “那你今天……”

  “有的。”顾零的声音迷迷糊糊，如同一根羽毛在乔煜心头划过，“我今天有更喜欢你一点点。”

  路边行人如织，阳光依旧，微风不燥。

  乔煜背着顾零，步履缓缓，越过时光，一晃走过了二十余个春秋，这一年，顾零四十七岁。

  洁白的床单被罩，冰冷的墙壁，难闻的消毒水气味，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乔煜的手握在病房门把手上，他站在门外，耳边一遍遍回响着医生的话。

  “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虽然……我的建议是住院观察，要是情况不稳定也能及时救治。”

  二十余年，乔煜和顾零走遍了万水千山，顾零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好。

  他们前两天还在公园里画画，怎么就……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乔煜低垂着头，眼泪从眼眶滑落在手背，他用袖子擦去眼泪，露出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打开门走了进去。

  顾零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边缘，背对门口，面对窗户。

  她消瘦的身体被宽大的病号服衬托得越发瘦弱，整个人脆弱的像是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

  微风拂过窗帘，撩起顾零的头发，乔煜感觉她也快要随风而去了。

  他急促地上前几步，走到顾零面前，顾零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阳光从窗外落进来，顾零抬起手放在阳光之中，说：“乔乔，今天的天气很好呢。”

  乔煜强迫自己不要去看顾零瘦弱苍白的手，他的目光无焦距地落在地面。

  “嗯，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出去晒太阳？”

  “乔乔，我想去云雾山。”

  乔煜微微拧眉，语气轻柔和缓：“过几天身体好了再去，好不好？”

  顾零看着乔煜，一双澄澈的黑眸似乎能照出乔煜心底所有的秘密：“可是，再不去的话就没有时间了。”

  这具身体的寿命快到了，顾零快要离开了。

  乔煜的手紧了紧，脸上却笑的很轻松。

  “怎么会呢？”他近乎肯定地说，“零零会长命百岁的。”

  乔煜的演技天衣无缝，可他不知道，顾零感受得到——

  他满腔的爱意和悲伤那样浓烈而窒息，让顾零避无可避。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炽热的，唯一的，矢志不渝的爱恋。

  顾零忽然拉过乔煜的衣领，两人唇边相贴，她熟练地撬开乔煜的唇齿，温度在急剧攀升，呼吸在一点点变得急促。

  顾零的心脏开始加快跳动，一下又一下，沉而重，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一阵钝痛。

  她无视了心脏的痛楚，又或者说她在感受心脏的痛楚。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空气中的浮尘在跳跃。

  这个吻太长，所有的不可言说都尽数藏在这个吻中。

  顾零喘息着拥抱住乔煜，胸膛中的心脏急速跳动，却怎么也没有乔煜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快。

  “乔乔，我们去云雾山吧。”

  残缺的心脏啊，请继续缓慢而又持续地跳动吧！

  不要，千万……不要停下来。

  乔煜的泪没入顾零的发丝，他抱紧怀里的姑娘，第千千万万次应允她。

  “好。”

  ……

  乔煜当天就为顾零办理了出院手续，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前往碧云城。

  他们仅仅在酒店休息了一天，就出发前往云雾山。

  此刻是淡季，很少有人来旅游，再加上云雾山本也不是什么大热的景区，因而到达山脚处时竟然只有一个售票员看门。

  另外，因为没什么人，景区的缆车并没有开放。

  云雾山很高，如今年逾半百的乔煜也不可能背着顾零上山，他和工作人员交涉了很久，动用了无数人脉，最终才说服景区开放缆车。

  他们准备去看日出，时间浪费的太久，天光已然大亮，只好延迟一天上山。

  一番波折，顾零和乔煜终于登上山顶。

  两人靠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前，此刻天空中还有繁星点点，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灯光带来一点光亮。

  他们看过很多次日落，一起经历过无数个隐秘浪漫的夜晚，却很少一起见过日出。

  云雾山，这个乔煜见过却没有将其画下来的地方，将在今天的日出时分绽放它最美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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