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沈府门口，顾零率先下马，她张开双手：“要抱吗？”

  一路上脑子已经停止运行的沈念安想也不想就跳下马，顾零后退两步才将人接住：“小念安，胆子挺大啊。”

  直接跳，也不怕摔在地上。

  “咳咳咳。”

  两人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顾零刚刚将人放下，沈念安就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沈静怡身边，乖乖叫了一声姐姐。

  沈静怡瞪了顾零一眼，本来沈尚书就不是很满意这门婚事，两人还公然在沈府门口搂搂抱抱，简直就是顶风作案。

  沈静怡带着弟弟出了一趟门就将人许配出去了，可把沈尚书气得够呛。

  尚书大人将沈静怡关在府里，手把手教她处理公务，最好让沈静怡累得没力气才好，免得整天给她出门找麻烦。

  这些天沈静怡被折腾得累死累活，怨气简直冲破天际，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场面话：“顾零，要进来坐坐吗？”

  顾零看着另一边被幕遮遮住脸的沈念安，念及方才在马厩时那一句尾音拉长的顾姐姐，忽然想到或许沈念安在家时，就时常这样与沈静怡撒娇。

  都说习惯成自然，那声顾姐姐也不知藏了几分真心。

  正好沈尚书对于这门婚事也不甚满意，来都来了，不如去拜访一下尚书大人。

  于是，听到沈静怡的问话，顾零道：“那就打扰了。”

  顾零装傻的本事向来一流，顶着沈家姐弟的目光，顾零将小黑拴好，走进了沈府的大门。

  沈念安回府后就进了房间，他现在想静静，徒留顾零面对沈尚书的犀利眼神。

  正厅之中，沈尚书看着顾零，语气淡淡地开口：“顾小友怎么想起来我沈府做客，不去眠花阁了？”

  顾零回：“都是年少不更事，如今有了婚约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胡闹。”

  沈尚书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端方有礼的顾零，想到前些日子偶然得知的事情，心中不知是可惜还是可叹。

  “这场婚约本就是机缘巧合的产物，顾小友大可不必为了此事做出改变。等解了婚约，是少不更事亦或是其他，顾小友自可随意。”

  两家订立婚约这么长时间以来，沈尚书虽说不满，但从来没说过退婚的话，今日是怎么了？

  顾零朝着沈静怡打眼色，沈静怡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表示爱莫能助。

  “沈大人，顾零自知过去所作所为有所不妥，若是娶了念安，往后定然不会……”

  “顾零。”沈尚书唤了顾零的名字，“本官做到尚书这个位置已经够了，不想再生波折，念安所嫁之人亦无需高官厚位，安稳即可。”

  “而你，顾零，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的人，凭什么说‘以后’呢？”

  顾零隐隐有些预感，却仍然不敢确定，问：“顾零斗胆想问一句，沈大人凭什么说我不能保证未来？”

  沈大人的眼神冷了：“你自己在做什么，你心中有数。”

  此话一出，不仅顾零有数了，沈静怡也有数了。

  造反的事被人知道了啊！就是不知道沈静怡有没有暴露。

  顾零沉默下来，沈静怡心里有点慌，她看着长大的弟弟她比谁都清楚，沈念安虽然自己没意识到，但他每次去将军府回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明显是情深而不自知。

  如今要是被母亲棒打鸳鸯，焉知以后回过神来会不会黯然神伤？

  虽说母亲的担心也有道理，但那什么，造反这事儿她也有份啊。

  沈静怡心里百转千回：“娘，这事儿是不是应该跟安安商量一下？”

  沈尚书并不回答，只定定地看着顾零。

  半晌，顾零开口：“婚约已经在凤君面前过了明路，要解除恐怕不容易。”

  沈尚书皱眉，眼神之中已然有些不悦，顾零叹息一口气，问：“可有纸笔？”

  沈尚书一个眼神，下人立刻将纸笔奉上，顾零提笔写下几行字，又咬破指尖摁下一个指印。

  这是一纸退婚书。

  “我所做之事，若成，只要沈念安愿意，婚约就作数；若不成，我必定……”顾零停顿一瞬，接着说，“这婚约自然不做数。”

  沈尚书的神色复杂，顾零敢做这等事情，想来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到底是……可惜了。

  “此事，非做不可吗？”

  “沈大人，有些事不得不做，不能不做。”

  顾零朝着沈尚书行礼作别，转身离去。

  她骑着小黑，抬头看着西斜的太阳，又转过头看着遥远的北方。

  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义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她不可能为了沈念安放弃多年来的谋划，也不忍沈念安被卷入其中。

  之前与沈念安走的太近，终究是她想当然了。

  所以，在乾坤未定之前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吧。

  年轻的女郎披着日暮霞光，一人，一马，缓缓行走在匆匆归家的人群之中，她也要回家了。

  只是，此路漫漫呐。

  顾零走后，尚书大人拿着退婚书，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句话：“娘，您没有什么要告诉女儿的吗？”

  沈尚书停下脚步：“你就待在府中，什么也不要做就好。”

  沈静怡一脸平静：“可是，我想做，做的是与顾零一样的事。您知道的，不是吗？”

  沈尚书将她关在府里，将许多公务交给她来处理，凡事都要过问一句，但从未限制她与外界的交流。

  她被公务所累，没有多想，如今回忆起来，她似乎有好几天没有收到外界的消息了。

  估计事情就是前几天败露的，也是她对沈尚书不设防，这才被发现了其中隐秘。

  沈尚书缓缓转过身，她脸上是真切的疑惑：“三品尚书的女儿，这个身份，你还不满意吗？”

  为什么要去插手夺嫡之争呢？

  沈静怡苦笑着摇摇头：“皇室气数已尽，待那北域的铁骑踏进京城，又哪里来的尚书呢？燕国需要一位明主，娘，这一点您应该比我清楚。”

  “流水的皇室，铁打的世家。沈家百年基业，任他宫墙之内血流成河又怎样？静怡，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亲自去蹚这趟浑水！”

  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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