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衍从前从不会被人嫌弃丑陋，大家都夸它漂亮。

  倒不是那时候的它和现在有多大差别，而是它整个种族都长这样；按照它们种族的审美，它是极漂亮的。

  后来为何改变了呢？它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大约是时间隔得太久了吧。

  它只记得，蛛网般的能量密密麻麻地爬上族人的身体，大家都死了，但它活了下来。

  祭衍亲眼见到自己的族人被杀得干干净净，却不难过，也不害怕。

  它那时候年纪还太小了，不知道死亡为何物，也不知道四分五裂的身体就意味着活不下来，就意味着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后来呢？

  后来，一群个头极小却实力强悍的异兽围着它，发出兴奋的吼叫，强行将它带走，关进暗无天日的山洞中。

  祭衍的身躯本就庞大如山，可它竟然被关进了一个山洞之中，可想而知，那座山到底有多巨大。

  祭衍不懂这些异兽为什么要带它到这里来，也不懂这些小小的异兽为什么会对同是异兽的它如此之感兴趣，当然，最让它不懂的，是为什么绑住自己的那根细细小小的绳子无论如何都挣不断。

  “龙筋。”幽灵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伴随着一阵精神力波动，“能绑住你这种体积的异兽无法挣脱，除了那些极度稀有的东西，就只剩龙筋了。”

  林耀日听完，眼皮连跳好几下。

  龙筋？从龙族身上抽出来的筋？这是哪家异兽胆子这么肥？敢从天下生灵之首的龙族身上抽筋？

  巨兽祭衍低吼几声，精神力波动随之传来。

  “确实是龙筋。但我那个时候只在族地和那个山洞中待过，从未与外界接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我无论如何也逃离不了那些细细的绳子的束缚……”

  祭衍在那个阴暗的山洞之中困了多久？它不记得，也不想去数。

  每一天的日子都似乎是昏暗的，那些小小的异兽说着它听不懂的东西，眼中流露出它看不懂的炽热，做着它完全不能理解的事情，却一日一日地使它变得更强。

  祭衍属于一种雌雄同体的种族，它所在的种族中，每个个体都会从雄性到雌性，再从雌性到雄性，如此一直不停地转换。

  然而祭衍却是个另类，因为他始终保持着雄性的特征，自始至终无法转变成雌性。

  不过没有关系，祭衍的种族虽然雌雄同体，但是交配时依旧需要两个个体，不像很多植物那样，只要雌雄同株就可以自花授粉，一个个体就把繁衍的任务完成。他没法变成雌性，但是其他的族人可以。

  而且，在它们的种族，当转化成雌性的时候，身体各项素质都会远远低于处于雄性状态时；始终保持在雄性的状态使它的战斗力自始至终保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永远不会因为性别转化而降低。

  所以他虽然身体有瑕疵，却并不在族中受到歧视。

  但偏偏就是因为这一点，它被那些异兽带走了。

  那些异兽看中了它们种族处于雄性时的那种可怕的战斗力，但又极为讨厌它们随时有可能转化成低战斗力雌性状态的特性。

  而这个时候，祭衍这样特殊的存在正好满足了那些异兽的要求。

  它在被那些体积远小于它的异兽刻意往某个方向培养。

  这是它很久以后才意识到的一个问题。

  当它向那些异兽询问这件事情的时候，那些异兽显然愣住了，然后突然地，其中一头开始兴奋起来，其他异兽也跟着极度兴奋起来。

  “兴奋？因为你开口与他们交流吗？”幽灵的话裹带着精神力传到祭衍的方向。

  祭衍的低吼传来，接着是一阵精神力波动。

  “不，令它们兴奋的，是我终于有了高等的思维。虽然战斗力很强，但我族的智力始终低下。它们用了很多方式一次一次提升我的智力，但因为我始终没有与它们交流，所以它们一直得不到验证，不知道我的智力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提升。”

  那些异兽兴奋，是因为祭衍在各种各样的实验之后，终于有了高等的思维，而且竟不声不响地学会了那些异兽的语言。

  是的，祭衍当时说的是那些异兽的语言。

  它不明白自己一个外族为什么能说出那个种族的语言，但是它当时就是那样标准地，用那些异兽的语言发出了自己的提问，并问它们，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个漆黑的山洞。

  后来祭衍的生活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那些异兽开始尝试与祭衍交流，虽然祭衍回答的次数远远少于它们提问的次数，而且几乎都是被它们逼急了才会说个一两句，但是每一次那些异兽都会激动不已。

  虽然有了高等的思维，但依旧改变不了反应迟钝的本质。

  好久之后，祭衍才意识到，每一次和它进行交流的异兽，都不属于同一个种族；虽然同为异兽，但异兽与异兽之间的区别一样可以非常大，发出的声音一样可以完全不在同一个波段。

  但祭衍竟可以在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情况下，毫无障碍地听懂所有那些异兽的语言，并且完全标准地用它们的语言回答。

  这已经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实验所能达到的水平了，这是祭衍本身的天赋——语言上的超常天赋。

  后来，那些异兽终于带祭衍离开了那个山洞，祭衍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黑暗的世界，仅有的光源是天空中一群零零碎碎的血红的发光体。

  那些异兽告诉祭衍，这些血红的发光体原本是一个整体，是一轮血日。

  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都仰仗着血日生存，因为有血日的存在，这个世界才能稳定的运转。

  但是在一场战争中，血日被两个外面来的恶者打碎了。

  那场战争中，异兽原本占据了绝对的上风，直到血日被击碎的那一刻。

  血日直接影响这个世界上九成以上生物的生命力，血日被击碎，战局瞬间逆转，对方轻而易举地歼灭了异兽的大军。

  “血日？异界的血日吗？”幽灵问祭衍。

  祭衍回答：“按照我这么多年在这里听到的这些人类的交谈，那个世界符合你们对异界的所有描述。”

  “异界的血日被击碎的那一战……主人似乎曾经对我说过，我隐约记得，主人似乎对击碎血日的那两个人很熟悉，但是具体已经记不清了。”

  “你经历过四千岁时上天降下的百年雷劫，记忆受损极为正常。”

  幽灵不置可否。

  虽然自己的记忆不是很全，但他知道，林族记载中的他把祭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根本就是假的，实际情况大概是祭衍替他承担了大部分的雷劫力量，否则本来就已经被雷劫劈到脑子不正常的幽灵根本抗不下去。

  他的记忆虽然受损，但是自从遇到了林明轩，他的记忆就开始逐渐恢复。刚刚林耀日对他说了很多当初魔帝时期明将军臣殊的事，他更是想起来很多当年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说，幽灵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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