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无法反驳，玉树说的没错。

  他没办法看着谢长安在他面前去死，唯一的办法只有用九霄草的力量帮谢长安渡过雷劫了。只是那样，他必死无疑了……

  真的好气，明明白天还在计划着买下谢宅重新装修一下，改成谢长安记忆中的模样。他怕是看不见了。

  苏木又往玉树身上解气的捅了几刀，玉树面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笑意，仿佛鲜血淋漓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一块路边的石头。

  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更让人恶心，苏木一剑砍向他的头，想直接砍死算了，玉树却躲开了。

  “苏木小师侄，我之所以站着不动任你砍，是为了给你出气，不过我还不能死，过分了就不好了。”

  苏木甩了甩剑上的血。这是谢长安的剑，沾上玉树的血让他觉得玷污了那人的剑。

  他白了玉树一眼：“到底是谁过分？”

  玉树再不再言语，饶有兴致的往雷劫深处看去。

  高空中，从遮天蔽日的劫云深处传来一声哄响的雷鸣，云层深处似乎酝酿着一场新的更大的风暴。

  苏木眉头锁死，留下一句话，一刻不再停留的往雷劫中心飞去。

  “谢长安不会像你期待的那样入魔的。”

  雷劫中心，谢长安已经被无法抵抗的雷劫劈的焦黑，身上几乎快没有一处好皮肤。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道雷了，一道道雷劈得他麻木，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意识有些模糊，耳边似乎传来雷鸣轰响，他本能的运起灵力去抵挡。

  此番是他体内最后一点灵力了，灵力快要耗尽的同时，体内的魔气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若是之后还有雷落下，他也无力再接。或许今日就真的要折在这了。

  然而他却有些庆幸。

  师兄现在已经到达无极宗了吧？

  他与大师兄和苗师姐关系那么好，璇玑那么护短，自己的师尊见到他的剑之后也会明白什么意思吧。有他们在，自己也能放心了。

  只是他不甘心，好不容易报完仇，他也有了足够保护师兄的能力了，眼瞧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怎么能就停留在这呢？若是他此次活下来，定要那奸人日日夜夜生不如死。

  视线中，有个黑点从远处飞来。

  谢长安被那道会飞的黑点吸引，视线聚焦，追随着黑点的移动。等到那黑点靠近了些后，他睁大了眼睛。

  师……兄？

  可是师兄不是此刻应该回宗门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定是他太想见师兄了，因此才出现的幻觉。

  “谢长安——”苏木清越的声音划破穹宇，刺入他的耳膜。

  师兄？师兄！

  “谢长安！”苏木又是一声，距离他又近了些。

  谢长安心中焦急如火烧。

  师兄怎么会在这里？这雷劫这么凶险，师兄会有危险的！

  他努力动弹起伤痕累累的身体，试图起身阻止苏木到来。

  而此时，苏木耳边一直循环的电子音忽然变了。

  【警告！宿主，当前能量未收集满，若身体在这个世界死亡，将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

  “那就不回。”他没有任何上个世界的记忆，自然对上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回与不回早已下定决心了。不过他更在意一件事。

  “我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我没有任何关于上个世界的记忆？是你将我的记忆删除了吗？”

  【滋……】系统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嘈杂噪音。

  “我马上就死了也不能说吗？”

  系统还是没有回答，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若宿主在此死亡，原本世界无法回去，就是彻底死亡了。】

  “嗯。”苏木简短的回答一声，对无法知道自己上一辈子的事情有些失望。

  彻底死亡又如何，本来就是白捡回来的一条命，他已在此间走过一遭，这辈子认识了许多有趣的人，体验过许多有趣的事，他这一遭，已然不亏。

  只是有些遗憾。

  他突然就完全明白了江蕊的心情。

  ——道友不要嘲笑我，我看人很准的，在你与我说的谢长安的事情中，我能看出来，若是有机会为他付出，你与我是一样的。

  是啊。苏木苦笑，他叹息过江蕊是个傻姑娘，如今他要和江蕊做出一样的选择了。

  眼前倏然出现江蕊的脸，她在虚空中为苏木打气，笑晏如花。

  ——加油啊，苏道友。

  苏木点点头，在心中答应一声。剑尖朝下俯冲至谢长安面前。

  近处看谢长安身上的伤更加严重，头上那道劫云轰鸣，苏木想也没想直接划开手腕，将手腕凑到谢长安唇边。

  “师……”谢长安艰难的控制着身体，原本就身受重伤，体内的门灵力量还趁虚而入的与他抢着身体的控制权。他连吐出这个字都十分困难。不然他一定会立即将苏木推出雷劫范围。

  苏木看到他这个样子，有些心疼。自从他认识谢长安以来，少年什么时候不曾漂漂亮亮的？第一次沦落成现在的样子。

  苏木将手腕凑到他唇边，耐心劝他。

  可是谢长安似乎连动一下  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目光急切，迫切的想让苏木离开。

  原本将要用于抵挡雷劫的最后一点点灵力作用到了苏木身上。

  苏木被他身上的灵力骤然推开，差点绊了一跤。懵了一瞬便反应过来。这是谢长安想让他离开，怕他被雷劫连累受伤。只是看这只让他摔了一跟头的威力，怕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

  幸好他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离开他了。

  “谢长安，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看着谢宅重新建好了。对不起，说好了陪你看花灯陪你游船，如今做不到了。是我擅自闯入你的人生，让你经历如此多的坎坷后又要擅自离开。我是你这一生最大的变数，如今就要少了我这个变数，愿你以后的人生，一生顺遂。

  手腕再次凑到他面前，谢长安似乎懂了什么，执拗的不肯张嘴，那双无论何时看都让人觉得惊艳的双眸中慌乱且惊恐。

  苏木无奈一笑，眼睫弯弯。他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最开始为谢长安修复灵脉的时候，就因为他昏迷不能动弹，自己用灵力硬怼进去的。当时系统提出的用嘴喂血由于自己的羞耻被否决了。如今这人却是随自己怎么亲都不会反抗。

  苏木抱住了他的头，吻上干涩的唇。心中无数不舍和爱意都顺着这一个吻传递给那人。

  他撬开了他的唇齿，与他最后一次缠绵，最后一次肆意的欺负他。

  谢长安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原本麻木的身躯被轻轻拥入他的怀中。

  一吻毕，苏木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的嘴合上，手腕处的血混合着灵力灌入谢长安口中。

  “不……”心被揪成一团，眼泪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过来。像是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顺着面额落下。

  不，不要……师兄，师兄，苏小草……

  谢长安奋力的挣扎着，但在别眼中这点动作却是微乎其微。

  鲜血和灵力很快就快要耗尽，苏木翻出那个被谢长安和他反反复复送来送去的玉牌，用最后一点灵力在阵法上画下一道阵法。

  “谢长安，我知道等你之后反应过来会很痛苦。但是你要加油呀，不要让别人得逞了好吗？师兄相信你，一定能恪守本心的。”

  谢长安，我喜欢你，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我总怕你之后想起会难过。

  “谢长安，我爱你。”

  云层中酝酿了半天的雷劫终于劈下。

  苏木操控着谢长安的灵脉去抵挡，这个过程很顺利，被视为修者最隐私最禁忌的灵脉在他面前一往无前的畅通。刚开始他还不太能操纵好别人的灵力，偶尔有漏掉的小雷劈下，他便扑在谢长安身上，用肉身为他挡住。

  谢长安心痛到难以呼吸。那是他的师兄，他的道侣，他此间唯一爱的人，他只是一棵小草啊，怎么能承受的住？

  但苏木咬着牙硬生生的受住了。一道、两道、三道……

  劫云终于散去，这场渡劫的劫云劈了足足一晚上，终于在黎明时劈完最后一道雷。

  谢长安成功晋级了化神，体内干涩的灵脉再次充溢起来。

  黎明的光透过云层，毫不吝啬的撒下，劫云原地散去，化为倾盆大雨泼洒而下。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奇景，视线边界线的天空中金色的晨曦带着晨星几何，将远处的天际染成赤金色。泼天的雨与霞光同时打下，雨水像是被染成了金色。

  就好像是在为他庆祝。

  可惜有人没机会看见了。

  谢长安护住手心中的东西失神的起身，身上原本被雷劈的焦黑的灰烬簌簌落下，露出新生的粉白血肉来。

  金色的眼泪裹挟着晚来的晨曦顺着脸颊滚落在他手心里，那里只剩下一棵干枯了的小草。

  过晚的黎明带来了漫长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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