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叶桀-飞鸟城

溪水漂流，灵舟飞渡。

叶桀坐在舟前，闭目养神，冬日的寒风吹打着他的衣袍，他却不觉寒冷，寒风虽冷，但又怎比雪女这个冰冷之源更加寒冷？

“前方就是飞鸟城，这座城有着当代最强的巫女镇守，可比我们那安全多了，要是那些厉鬼还敢来的话，定会领教厉害。”

沿河而行，众人很快便来到一处贸易繁荣的港口，有身为巫女的百早鱼在，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进入这座城内。

将头仰起，城内的繁华之景，令百早鱼颇为感慨：“我也只在成为巫女的那一年，由上师带领着来过飞鸟城，这么多年过去，城中的繁华之景，仍旧留在我的心底，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没想到如今再一次来，肉身却已消亡……”

“还行吧。”

叶桀神色淡然的瞥过四周，见识过长安城的繁华后，眼前的飞鸟城也不过如此，心里甚至连半分波动也没有。

倒是城内随处可见的妖灵精魄，令叶桀有些在意。

路边热气腾腾的小食摊位处，竖着一柄为摊位遮风挡雨的大伞，伞面用鲜艳的颜料，绘着一张大嘴，伞中忽而探出一只黑手，黑手在摊位一番挑选，终于选到心仪的热食，收回去后，从伞中传来明显的咀嚼声。

对此，摊主并不生气，反倒连同附近顾客一起大笑，连带着排队的客人也多了起来。

有孩童在此玩闹，一脚将皮球踢上树梢，苦于够不着，在树下伤心大哭。却见一似犬非犬，以两足站立的矮小妖怪一跃上树，将皮球扔了下来，孩童破涕为笑，都忘了道谢，又跑到下个位置玩去了。

天边飘过数个圆滚滚的煤球，仔细一看，那赫然是一颗颗拖着长发的人头，如此惊世骇俗之景，众人非但不觉害怕，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没有，就好像习以为常。

“有趣……这里的人，已经熟知妖鬼的存在，行为中丝毫没有凡人应有的恐惧，就连与妖鬼共居一地，也没有任何不适……”

将城中之景看在眼里，叶桀颇为惊讶，按理来说，由于种族不同，就算是对世界有所了解的修行者，往往也会与自己的同类待在一块，而不会与妖鬼混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凡人就算知道了妖鬼存在，心中也会怀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又怎么敢与妖鬼混居一城，将生命交到那些外族手中呢？

在叶桀的记忆中，人间一向人鬼分隔，像这样阴阳共处，倒是十分少见。人鬼之间，尚且有着天堑般的隔阂，更何况人与妖呢？

“我先去神社通报，放心吧，你们的要求我都记着呢，只是，红盖头愿不愿意见你们，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来到飞鸟城后，百早鱼明显活泼不少，仿佛原先遭到恶鬼袭击的惨剧，都只是一场噩梦。

独自去往神社通报前，百早鱼眉宇间也泛起几分烦忧，叹道：“如今我已成鬼，没了肉身，也不知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结果？”

叶桀似听出了什么，旁敲侧击的询问道：“你在说什么？没了肉身，难道就不能继续当鬼差吗？我听说其他地方的鬼差，都是由鬼来担任的，由人担任的反倒少见。”

百早鱼有些意外，看了叶桀一眼：“其他地方？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叶桀微微侧头，目光扫过身旁的雪女：“我们从白头山而来，她要找的丈夫，正是那里的山神。”

“白头山？那是什么地方？”百早鱼挠了挠头，就算同为东胜神洲人士，对于相隔了不知道多少万里，有着一整个东海阻隔的白头山，也从未听闻。

摇了摇头，她很快便将这一切抛在脑后，不再多问，转而一个人去往神社通报。

等候之际，叶桀四下观望，见周遭人妖鬼融洽共处，心中也泛起浓浓好奇，转而问身旁的雪女：“这就是你的故乡吗？这里的生灵和睦共处，难怪你身为大妖，最后却爱上了山神。”

听叶桀提起旧事，雪女非但不觉开心，内心中反倒充满愁苦：

“当年他来提亲，很多妖怪都曾祝福我们，为了让我们渡过东海，他可是费了很大力气，这才向龙王求借了一艘宝船……只可惜，他身为山神，最终却因为与妖物成亲，遭到天庭责罚，魂魄至今都还被压在噬魂渊下……”

说着，雪女似激起了心底的悲伤，飞鸟城天顶寒风呼啸，众人惊呼连连，似有一场暴雪降临。好在她不愿牵连城中的无辜者，让他们平白受冻，很快便将悲伤的情绪统统咽下，只是言语中，仍旧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自从他被镇压后，我整日以泪洗面，曾经千年常青的山脉，就此被风雪笼罩……只希望红盖头，能帮我再见他一面，了却心中夙愿。”

“原来如此……”

叶桀点了点头，将情况了然于心，感同身受道：“你能见到我的徒……我是说夏薇，之后又见到我，也算是一种缘分，我就帮你这一次好了。看你的样子，身上应该没有多少阴德吧？既然是为了见到家人，不管红盖头要收你多少阴德，我都帮你出了。”

如今叶桀身为金轮殿主，身上有着丰厚的阴德，能够帮助雪女，也是好事一桩，他就不信红盖头要收几亿阴德，那谁付得起啊？

闻言，雪女目光中也充满感激：“我很感激殿主的好意，只是，红盖头压根不收阴德，它收的，乃是比阴德更加珍贵的事物，就算付出多少阴德，只怕也求不动它。”

“更加珍贵的事物？”

叶桀愣了愣，阴德什么都买得到，无论是功法、法宝，甚至是阳寿，只要有阴德就能买到，难道这世上还有比阴德更加珍贵的事物吗？

“殿主此番已帮了我的大忙，凭我自己的力量，断然无法穿越妖魔横行的陆上，更没法跨越东海，不光是你，还有你的同伴，我很想亲自将这份感激告诉你们，只可惜，我并没有什么能回报你们的地方……”雪女垂下头来，充满歉意地道。

对此，叶桀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不必在意，我帮助你，可不是出于回报，只要你能和家人重聚，那便再好不过了。我的同伴，她们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交谈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的动静之大，丝毫不逊色于刚刚雪女引发的天相变化。雪女引发的动静虽大，但这座城的居民，平日里与妖鬼相处惯了，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风大浪，很快便安定下来，只是如今却再度躁动起来。

“怎么了？莫非又有什么大妖现世不成？”

感受到远方传来的动静，叶桀也露出好奇的眼神，想要看看这座城的人到底在干什么，怎么动静一个接着一个，简直就没完了。

雪女一番感知，很快便将前方的情形了然于心：“不……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大妖，甚至也不是鬼，而是人。”

顺着雪女的视线望去，叶桀也看见了喧嚣的源头，却见街道中间，一位精壮男子负剑而立，周遭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骸。

奇怪的是，附近众人并没有被这般情形吓到，反倒不时出声叫好。

“寻仇吗？好像不对……”

叶桀一愣，很快，又有一人冲上前来，手持兵刃，与那位男子战成一团，只是他的技艺，显然不是那位男子的对手，没两下便败下阵来，地上又多了一具尸骸。

随着对手的倒下，人群再度爆发一阵叫好：

“真厉害！所谓剑道，就是要像这样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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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八人了，也不知道究竟要让谁来，才能让这位武士安息……”

武士目光凛然，眉宇硬朗，如刀割般的目光扫过众人，口中厉声质问：“你们谁能上前，赐我一死？不管是人也好，是鬼也罢，就连妖怪也可以，只要能赐我一死都行！难道偌大一个飞鸟城，就连一个能赐我一死的强者也没有吗？”

在武士杀气十足的目光下，附近众人纷纷退却，压根不敢上前一步，就连那些模样憨厚的妖鬼，也被武士身上历经生死的凌冽杀气给吓到，压根不敢露面，纷纷躲了起来，一时间无人应答。

“怎么还有人寻死呢？”

叶桀眼角一抽，压根没想到飞鸟城中，竟然有人白日寻死，难道这人不要命了吗？

雅雀无声的场中，叶桀的吐槽，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就连那位武士也受到吸引，他的目光落在了叶桀身上，随即面色微变：

“你的气息很不一般，与刚才的挑战者截然不同，我能感觉到，你的体内潜藏着一股我前所未见的力量……你可否赐我荣耀般的死亡？”

见众人纷纷望向自己，叶桀不禁扶额，压根不想被卷入这件事，只好劝说道：“你活的好好的，又何必在此寻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为什么要寻死呢？”

武士皱眉道：“不久前，我的脑海中多出了一串数字，经过多方查证，那串数字，就是我的剩余阳寿。一旦数字将尽，我的身体便会衰败下去，彻底死亡。”

武士的话，令周围人们议论纷纷，而他又道：

“我的阳寿所剩不多了，我虽然在剑道上颇有天赋，但天妒英才，我活的反而没那些资质比我差的师兄弟们久……我不想躺在床上，拖着一副衰败的身躯走向坟墓，我要一场荣耀般的死亡！你的实力那么强，一定能赐我一死，可否请你出手，与我全力一战？”

面对武士的拜托，叶桀的神色隐隐变化，仿佛是想到什么，提醒道：“你是否知道，这世上存在一种奇物，名为寿旗，只要有了它，便不再需要担心阳寿耗尽，自然能延缓死期……”

不等叶桀说完，武士便打断了他的话语：“我听说过那种邪物，只是，让我威逼弱者交出阳寿？我可做不出这样的事，那并非荣耀之举，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值得我去挑战，死亡才是我的归宿！”

闻言，叶桀也隐隐感慨，即将终结的阳寿，并没有让武士走向夺取阳寿之路，反倒更加坚定了他寻求荣耀的决心。

不同的人，面对即将到头的阳寿时，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有人拒不接受，哪怕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也断然不肯相信，有人向上苍祈祷，只希望有奇迹发生。有人专挑弱者下手，想尽办法增长阳寿，也有人寻求荣耀，只求一场壮烈的死亡。

叶桀深吸口气，第一次正视武士的面容，尽管他的境界不高，但他的选择，已经足以让叶桀将他记住：“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也好，便让我来赐你一死。”

武士等的便是叶桀的这番话，得到叶桀的同意后，他再难压制心中的战意，抽剑而起，利剑出鞘，划开一道绚丽的剑光，剑光有着破空之威，当中蕴藏的，是属于他的意志，他的决心。

武士全力而动，没有留下半分防守变招的余力，将毕生所学，全都融入到手中那赴死般的一剑之中，对此，叶桀也拿出相应的招式作为回应。

叶桀脚尖一勾，地上另一位死者的佩剑，便被他紧握手中，剑刃入手，无尽的苍茫寂寥之意，从利剑之上迸发而出，天相也随之变化，明明先前还是晴日，天边却突然浮现一轮淡薄透明的死寂残月。

面对武士壮烈而死的请求，叶桀也拿出身上最好的剑诀，能够引动天地之力，令月相为之变化的，正是身为仙法的广寒剑诀。

不过，叶桀也没忘记自身任务，若他全力催发广寒剑诀，怕是整个大洲都要陷入黑夜，光芒不复存在，天边只剩一轮月影，那么做无疑太招摇了，不过，仅仅只是广寒剑诀百分之一的力量，便足以满足武士的请求。

剑刃对碰，只听一声轰然炸响，叶桀仍停在原地，衣袍未动，而武士剑刃折断，身形倒在地上，长睡不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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