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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又遇凰棠旧识


渐离大声呼唤:“拐子老马!”

  公羊千循立刻拉着他,转身点燃灵符疾行:“此刻不宜多言,此处设有道场幻阵,他人无法察觉。我们需破开一侧道场引来西梁仙军助阵!”

  话音刚落,头顶乌云滚滚,抬首望去,正是那拐子老马如同飞龙跃檀溪般越过黄粱客栈。它的眼眸深邃如珈蓝寺锦秋的红叶,尽管步履龙骧虎步,坚定不移,可眼底深处的悲凉哀伤却犹如春潮般汹涌而出。

  而它的哀伤,猫不懂,墨林亦是不知。

  老马以蛮力踏破道场,原本精妙玄奥的净坛妙法被这野兽轻易抹除得干干净净。渐离与公羊千循身为修真之人,见此情形无不为之长久地愕然。再次回首看向刚才还聚集的白羽修士们,却已如同之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踪影!

  “这究竟是何缘由?”渐离瞠目结舌地低语。

  “白玉楼也是如此,幻境变化无常,有来有往。”公羊千循回应道,渐离愣了一下,露出傻笑,挠了挠头:“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假象,我们中了别人的道术?”

  公羊千循指向黄粱客栈:“你看那一片狼藉,即便是再玄奥的道术,也无法造成这样的景象。”

  说完,公羊千循握住渐离的衣袖,施展缩地成寸之术,疾速朝着墨林的方向追赶而去。然而那老马奔跑的速度快若疾风,公羊千循虽然极力追赶,却渐觉力不从心,连带着带着渐离施展术法亦损耗巨大,最终墨林和老马的身影竟消失在视线之外...  ...

  街道之上,充斥着杀伐之气与死亡的气息,连带着公羊千循的脸色,犹如寒冬中厚重冰冷的铅云,深沉如同古钟低鸣。

  渐离凝视着他,内心不由得生出些许畏惧:“公羊道友,我们追赶不上了,更别说你现在如此拼命,那之前为何又背道而驰呢?”公羊千循紧锁眉头:“无论如何,定要追下去!刚才面对生死危机自当保全性命,如今危机解除,则更要守护名誉与道统!”

  对此,渐离自然是无法理解:“可我们现在根本追不上那遁速如飞的老马。”公羊千循闻听此言,面露愠色:“即便追不上,也必须追赶!墨林必须随我一同前往幽海仙国!”

  他的脸色越发显得铁青森寒,渐离察觉到他的怒意,便不再言语。或许是为了缓和这紧张的气氛,公羊千循收起了施法手势,将渐离轻轻抛在地上,他抚摸着剑鞘轻轻叹息:“你不必责怪于我。”

  “道友此言何意?”渐离满腹疑惑,公羊千循轻轻拍了拍渐离的后脑勺:“小家伙,你还是自己离开吧。”

  小道童听见这话,并没有立刻离去:“不行,我还是得跟着道兄。我知道你想带走游师兄,但我不能让你带走他。”

  公羊千循冷笑一声:“你还只是个孩童,不懂我遵循的原则。”说着,他握紧拳头,随后伸出五指向前轻轻一推:“我修行之人,向来都是要么全力以赴,要么彻底放弃!”

  渐离听到这里并无惧色,反而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坚毅之色:“我认为你说的不对,所谓的原则,不就是阻止人们真实的生活么?”公羊千循不禁微微惊讶:“这句话,是墨林教给你的?”

  渐离报以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公羊千循脸色更加阴郁几分:“这滚滚红尘人间,每个人都活得如同戴着面具一般虚假。”

  话音刚落,他挥袖前行,渐离虽然紧紧追随,但因修为差距过大,很快就被拉开了距离,渐离走得越发艰难,汗水浸湿衣衫,仿佛身中重疾,最后竟颤抖不止,倒在地面抽搐,如同遭受邪灵侵袭一般!

  随着他的隐匿之术失效,街道上的西梁魔军悉数发现了他,这些肆意杀戮的叛军瞬间包围过来,将渐离视为瘟疫般的异类怪物。

  刀光剑影,枪矛交错,嘲笑之声四起,讽刺不断!

  然而,就在那些西梁魔军准备动手之际,渐离周身已插满了七把闪烁雷霆之力的长剑,每一柄都在烈日风雪之中嗡鸣震颤!

  公羊千循身形飘逸落地,冷眸横扫四周众人,西梁魔军还未做出反应,颈部便出现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线,宛如绞索般勒住喉咙,紧接着他们的身躯静止不动,一颗颗脑袋便齐刷刷从颈项处滚落下来,断口平整如镜,丝毫不见鲜血溅出,每一张脸孔带着不同的惊恐表情落在剑边的雪地上,各自展现着不同的濒死惨状。

  “兵法入道,小窥众生百态!”他不屑地用脚拨开几颗头颅,任由那腥臭之气弥漫开来,俯下身来探查渐离的脉象,片刻之后,他嘴角抽动,眉宇间的神色更为奇异:“究竟是何种病症,竟让他承受如此痛苦折磨?”

  他仰首望向墨林与马长老离开的方向,心头涌起一丝难以割舍之情,又仿佛对留在地上的渐离放心不下。反复权衡良久,最终无奈地深深叹息一声,毫不犹豫地抱起渐离,将其扛于肩头,收起飞剑,嘴角挂着不满之意,怀着满腹不甘离开了这个属于陵阳城的街道。

  分道扬镳,墨林偕同拐子马长老纵马疾驰,不知奔袭了多少万里,直至抵达一片翠竹环绕的幽静竹林才稍作停留。

  此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青砖构建的园林,四周竹影婆娑,显得宁静宜人。两位侍女身穿鹅黄色的衣裙,手中提着精致灯笼,在门口含笑相迎,她们正是凰棠别院的侍卫。那别院大门并不张扬,采用半圆形的石拱设计,从中无法窥见内里的天地,其藏巧于拙的匠心独运使得山水精华隐而不露。门前立着一位红衣佳人,她略施粉黛,柳眉细腰,指尖套着浮雕指甲,身后还跟随着侍女,步伐曼妙,宛如仙子临凡,此人便是凰丹尹。

  墨林顾不得自己遍体鳞伤,跳下马背,向前行礼道:“凰棠少主,许久未见。”

  凰丹尹回应道:“探报提及有仙长来访,未曾想竟是阁下驾到。”

  “凰姑娘的消息果真灵通,只是如今我确实处境堪忧。”墨林说完,转身轻轻抚摸了一下老马的额头,眼中满是对它的怜悯之情。

  拐子马伤势严重,双眸仍旧血红未褪,左侧腹部竟缺少一大片血肉,仿佛是被人用钝器生生剥离而去,触目惊心,其身上其他地方也布满了新旧交织的伤痕,仿佛诉说着一段漫长的苦难历程。墨林低声自语:“历经无数磨难,方能有今日与我一同并肩的缘分。”

  听闻此言,凰丹尹淡然一笑:“多年未见,道友风采依旧豪言壮语。”

  墨林转过身对她露出笑容:“我所言并无虚妄。”

  身为道士的墨林依然信心满满,而凰丹尹显然早已习惯了他这份傲骨性格,并未多加反驳:“昔日您在此曾言,将助力太子凉重回仙宫,然而至今太子凉仍然流落在外,莫非道友已然失信欺人?”

  墨林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非也,我已经留下了信物。再者,陵阳的局面尚未成为定局,新的天帝尚未登基,凰姑娘言之尚早。”

  “何以谓之信物?”凰丹尹对此一问显得有些惊讶。

  墨林指向自己的背部道:“八步赶蝉手中握有的,乃是我的桃花仙剑。”

  对此,凰丹尹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把普通的桃木剑罢了。”

  “你切勿轻视此剑,它对我而言意义重大。”

  “究竟有多重要呢?”凰丹尹追问。

  “与我的老马以及肩头这只肥猫同等重要。”墨林的回答极为认真。

  凰丹尹看向慵懒入睡的归去来兮,面无悲喜地问道:“它为何一直在睡觉?”

  墨林也注视着那只白猫:“我也不太明白,这次带它下山,就是希望能给它看病。”

  “可它仍旧沉睡不醒。”凰丹尹意味深长地说。

  “世间红尘之中,常常便是这般光景。”凰丹尹感慨万分,但墨林却摇摇头,指着周围的环境说:“并非如此,我看姑娘这里便是一派祥和宁静,风水适宜,正是修身养息的好所在。”

  墨林将古灵兽‘拐子老马’交予身穿鹅黄道裙的SunV,慎重其事地交代一番,得到凰丹尹默示认可后,直至老马被牵离视线之外,凰丹尹才开口说道:“道友倒是与我辈并无隔阂。”

  “姑娘乃我命中注定之人,我则视姑娘为尊贵之客。”墨林淡然一笑,尽管满身鲜血、步履蹒跚地来到凰丹尹近前:“凰仙子,此次我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寻找你!”

  凰丹尹微露惊讶之色,听墨林一口一个姑娘地称呼自己,这让她觉得颇有些不适,毕竟平日里人们皆称她为丹尹真人。然而奇怪的是,她并不为此感到不满,其中缘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有何要事?”

  墨林并未察觉她心中的想法,指向那苍茫天际道:“前朝旧梦萦人心,古今恩怨纠未清!”听见此言,凰丹尹面色微沉,她明白墨林此行的目的所在,立刻冷漠回应:“只怕是浮生若梦,醒时故人已悲伤。”

  说完,凰丹尹便欲离去,墨林并未阻拦,只缓步跟随,只是伤势在身,步伐显得尤为沉重。

  “凰仙子竟然也擅长诗词?”墨林问道。

  凰丹尹沉默不语,二人步入丹室,穿过亭台走廊,雪花仍旧飘落不止。她引领墨林至炼丹之所,为其熏香沐浴,包扎伤口并敷上草药,随后取出一件青色长袍,非道士常服,而是绣满了华丽纹饰。墨林略微皱眉,但终究还是欣然接受,并脱下了身上司马种道派的墨绿色道袍,弃之一旁,再无半分留恋。

  墨林天生俊逸,青色长袍更显身材修长,换好衣物后来到凰丹尹的静室,此举让凰丹尹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然而他周身并没有半点英气勃发的气息,反而给人一种随性散漫的感觉,半闭着眼睛打哈欠,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舒适安逸的感受,仿佛他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朵在清风细雨中静静绽放的朴素青莲。

  “公子这身青衫穿在身上,竟也能如此相得益彰。”凰丹尹评论道。

  墨林随手摆弄了几下衣物,随后撇了撇嘴角:“这衣裳固然不错,只是过于娇贵了。”

  “凰棠别院历来女子居多,可像道长这般身姿修长之人,穿上鹅黄的SunV,倒也别有一番韵味。”此话一出,引来一片轻笑声,其中远处一位女子笑声尤为悦耳,犹如银铃般清脆悠扬,墨林听到声音微微一笑,抬眼看去,果真发现了挂着铃铛的少女灵瑜。

  灵瑜乍见墨林,欣喜若狂地抓住他的衣袖摇晃,凰丹尹轻轻责备一声,灵瑜这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小道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不来找我,我和大酒保都闷坏了!”

  她皱眉噘嘴,墨林原本想说自己并非特意找她而来,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低头一看,只见那只肥硕的大狗正紧跟在灵瑜身后,津津有味地嚼着一根大骨头。

  墨林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从一旁侍女手中接过法宝“归去来兮”,递到灵瑜手中让她紧紧抱住。

  “这个借给你玩。”

  “确实不错,从来不咬人的!”灵瑜眨巴着眼睛嬉笑着,墨林也随之微笑,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忧无虑地嬉闹着。

  而这一切都被凰丹尹尽收眼底,直到墨林转过脸看向她,他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凰仙子,有关于前朝之事,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凰丹尹闻听此言,立即起身,挥手遣散身旁侍卫,随后指向身边的灵瑜,墨林抚摩着灵瑜的头顶,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随性便可。”  见墨林如此态度,凰丹尹微露惊异之色,却并未多言,手腕轻抖,点燃香炉,手中展开一本《玄华真经》,端坐在修炼榻之上。

  “你想了解何事,此刻可以直言。”  墨林静立一旁,凝视着纯洁无暇的灵瑜,正色问道:“我想要知道,凰棠真人究竟是何许人物!”

  此语一出,凰丹尹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多变,然而转眼间又恢复如常,深不可测。

  “我就料到你会询问关于家母的事。”

  “你既然同姓凰,此事无需猜测。”

  “那你为何要告知于我,你应该明白家母的身份并非寻常人所能得知。”

  “自然知晓,那是前朝秘辛,非尘世之人所能触及。”

  “那你又为何还要来寻我?”

  墨林淡然回应:“道理很简单,有些事你也必定想知道。陵阳城中围绕凰棠真人悬而未决的大案已有数十载,我乃是最接近完整真相之人。”

  他的语气坚定,即使身受重伤,依然泰然自若。

  “有些事你或许尚未得知,我可以从宫廷琐碎之事中推理出凰棠真人那波诡云谲的政治生涯,包括她一步步步入冷宫的具体经过,以及紫宸国公被害背后的黑手,这一切我都了如指掌。我不知道你是否全知,但我确有资格与你共探其中奥秘!”

  说完,墨林牵着灵瑜坐下,让她依偎在偏厅的座椅上,含笑望向凰丹尹。

  凰丹尹眉头微拧:“你既然已推测出真凶,为何仍执着于向她寻求答案?”

  她的神情流露出一丝痛楚,而墨林则毫不退让:“原因很简单,我认为此案还缺少关键的一环,因此我才来寻找你。唯有找到你,我才能揭开这段故事的全貌。”

  墨林抱起地上的灵兽大酒保,让它与灵瑜一同依偎在怀中,目光炯炯地盯着凰丹尹:“自从凰棠真人踏入皇宫,直至被贬入冷宫的那段岁月里,究竟经历了何种波折,还有,切勿忘记讲述她创建凰门的故事!”

  “你又是如何得知凰门所在的?”凰丹尹黛眉紧锁质询。

  “邺王透露给我的。”

  墨林毫无掩饰,凰丹尹也没有责难的意思,因为在许多江湖人士看来,凰门的存在虽非广为人知的秘密,但也并非不能提及:“如今凰门早已退出江湖,你追问再多也是无用。”

  墨林笑了笑:“姑娘无需妄自揣度,我清楚你的意图。如今陵阳城遭受西梁军队的侵扰,唯有此地保持着安宁与恬淡,于乱世之中实现抱负原本就顺理成章。即便你不讲,我心中也能明了其意。”

  稍作停顿,他又继续道:“何况凰家与朝廷之间的恩怨纠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埋下伏笔,如今正是清算之时。尽管你有何企图,我不插手你的事务。但如果你愿意坦诚相告,我确实能为你揭示眼前的陵阳棋局,真相绝非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当你真正看清陵阳正在发生的事件之时,那便是你陷入深渊的时刻!”

  此言似触动了凰丹尹内心深处,她凤目紧紧盯着墨林:“道友究竟意欲何指?”墨林含笑回应:“看似四方势力割据胶着,实则暗藏十方俱毁之危局!”

  说完,他将肥犬轻轻置于地面,舒展腰肢打了个呵欠:“凰道友,还请你继续讲述其中的故事,小子颇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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