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圣逝去的第一夜，天渐白，大衍之地寒山州州府被厄兽占据。

刘清明临出发时，与万无忧再次爆发口角。

为他们到底在哪里落下，风云台还是福圣殿，两人争执不休，差点动手。

身后净福堂弟子和苏四儿、魏不语，原本站得水泼不进，也迅速拉开空隙。

尴尬，不知所措，好想走掉……

急死了，两地又不远，争地方还是争话语权呢？

刘清明全然相信厄兽潮涌入风云谷，选择福圣殿。

万无忧仍不相信有这回事，坚持要落在风云台。

张礼来两不得罪，只说福尊有吩咐，刘清明又是福尊的徒孙，代表福寿山，不如听他的。

背上得了一巴掌。

“我暂代斩福司尊者，直到福寿山派出新任尊者接替。”

“就是说，你还要延续你那套，叫四堂一司全都听你的。”

“刘清明，你当初害死许三成，我还没同你算帐，你方才腆着脸为你徒弟求情，逼我不得不接受。”

“但一码归一码，若不是你安排不当，自以为是，他不会死。”

“你还想越过我行事吗？”

万无忧此时的心态很好理解。

他私心不想承认厄兽潮入侵这回事，这意味着他的失败。

这件事没人能承担责任。

厄兽放出来就是残害生灵，万年头一分的“殊荣”。

他很想回到从前。

那个时候，刘清明不清理李家，齐莫羽还在钟无盐身边蛰伏，许三成还活着，风云谷尊者分成两三派，面和心不合。

各方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

“我不想再吵这些没用的话，回去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有什么不痛快，到我这里来说？”雨荣湉的声音无端响起。

众人大气不敢出。

苏四儿偷看没见人，就说在老大眼皮子底下吵架容易出事吧。

这个时候，还是赶紧回去要紧。

刘清明扯着张礼来，张礼来拉住万无忧，三人合力开出空间通道。

“苏月眠，你和魏不语走前头。”

半个时辰后，苏四儿第一个踏出。

她一直在许愿不会爆发厄兽潮，但这回并未应验。

福圣殿曾经容纳万人广场，已经黑气熏天。

不少厄兽天上地下来去自由，不断搜寻生人的气味。

地上积的福雨褪了色还未干。

她一脚踩上去发出声音，立即有厄兽注意到这里。

魏不语跟在后头，下一个是宋之麒。

他还没喊出声，怀里麒麟已经大呼：“你的贡献分到手了，这下谁还敢不服气？”

它说话难听，动作却快，张嘴吐出一道狂风，吹走不少厄兽。

又舒展双翅，将宋之麒和苏四儿拉上。

犹豫了一下，又拉上魏不语。

宋之麒试探道：“师父，我们去看看其他地方。”

如今风云谷人迹难觅，想要找人问问发生何事。

都找不到。

刘清明沉默不语，挥挥手算是允准。

张礼来松开万无忧，风云谷也算他小半辈子的基业。

眼下黑压压一片，不见往日半点弟子笑闹声。

他一时老泪横流，往后的日子呀！

“你看看，还不信，偏要磨蹭，福圣一倒，我们连成都于天都压不住。”

刘清明飞向福圣殿正殿，一路灭掉几只厄兽，却见正殿的大门紧闭。

返回时，厄兽又密密地挤着，杀也杀不完。

“翠翠，去，给这些臭东西赶走。”

翠翠探出头，一口啄在张礼来背上。

睁着小眼睛，听得他说出熟悉的中听话，才飞向空中。

迅速改换身形，膨胀开来，像一座移动的山敞开怀抱。

它向下俯冲，一口吞下几十只厄兽，落在福圣殿的广场下，身下还压住几只。

撑着彻底不动了。

太鲁莽了，张礼来悲戚的心情被冲淡，不放心翠翠：“你少吞点，小心被它们噎死。”

万无忧已恢复冷静，分析起原因来：“没有界境山帮手，这些厄兽出不来。”

是姜海潮。

他已听见独眼鸦的叫声，也唯有它们能穿透界门，

厄兽从来都是如潮水涌过来，翠翠肚子再大能比海大吗？

吞够几十个，就要消耗半日。

吴年覃、杜猛带着几十个弟子已然同厄兽打起来。

刘清明看向百宝塔塔顶亮起的红灵珠，提醒道：“不要恋战，去百宝塔，那处有人。”

“等等。”麒麟背着苏四儿三人回来。

宋之麒苦着脸：“师父，州府全都是厄兽，几乎找不到人。”

见过昭阳城的厄兽，也清楚山门村人的生活。

如果厄兽全都留在大衍之地，他们以后也要如山门村人一般生活。

或者说寒山州要被放弃。

他心下有些感激麒麟。

如果不是它闹着非要上天枢山，自己死犟着往风云谷跑，只怕眼下还还没走出劫无州。

苏四儿忽然叫起来，“彩云，彩云，这里！”

彩云一个低旋，落在广场上。

时八仲从背上滚下来，它又驮起苏四儿和魏不语，冲向厄兽。

它的叫声十分响亮，生怕厄兽注意不到。

苏四儿和魏不语受它感染，各管一边，一时倒也沉下心去，杀得痛快。

短短一天多不见，时八仲的脸小了一圈。

整个人没精打采，像被厄气附体一般憔悴，看见张礼来如见救星，说起这一日经历的惨痛。

“师祖，您终于回来了。”

“风云谷里的净福卫抗击厄兽损失八成，奇珍楼和闲师盟最先赶来支援，也损失大半，大家从风云谷一路退，最后全部退避生死场。”

各堂堂主，还有不少跑腿的传福官疏散州民的时候，被厄兽袭击。

最后尸骨无存。

他没能力，守不住风云谷，也护不住弟子。

张礼来握着徒孙的手，心痛难抑，一切尽在不言中。

“厄兽是从探生池那道界门，还是别的地方跑出来的？”万无忧问道。

他心里希望是别的地方。

“界门，通过鸦桥，跟着福雨落下一个时辰。”

心底的侥幸之火熄灭，万无忧头上的白发忽然冒出许多。

当初下福雨有多开心，眼下就有多悔恨。

他扫了一眼刘清明。

如果不去天枢山，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他赤红的眼睛很快恢复，又露出无能为力的苦笑。

齐莫羽的算计比海深，当时张礼来劝他原谅魏不语时不以为意。

如今深有体会。

刘清明打了个激灵，秋风煞定是提前告知界境山福圣要死的消息，说动他们放出厄兽。

为首的林长老必然动心，把厄兽全部赶到大衍之地，成都于天再无福门插手。

他们有一片清净之地。

齐莫羽定然派人这般劝说。

风云谷经此突袭，家底已经空了。

几个尊者冲上去顶何用，眼前几十个人能坚持多久。

能扛住几十只厄兽的奇招。

能扛住源源不断的厄兽吗？

要是它们逃出寒山州，呼出的厄气本就带着灾疫，流入各府。

又是一片生灵涂炭。

“万师兄，还是要尽快与五长老姜海潮见上一面，我们人手不足，能到其他三州借，但厄兽杀是杀不完的。”

福尊曾说福圣与姜海潮有过约定，虽不知是何约定，想来定和厄兽相关。

时八仲被师父安慰，心里越发不好受，情况十万火急。

“州府的传送阵早就切断，没有密钥，厄兽闯不出去。”

他们也被困死在这里。

“百宝塔第九层有件东西，我们去看看吧！”

张礼来忽然开口：“绝不能让厄兽流出寒山州，风云谷可以建在别处，厄兽不可以流出去。”

几万年被压着，他不觉得界境山会把吐出来的东西吃进去。

吴年覃叫住跟上去的时八仲，他们不能闲着。

“时堂主，尊者有事情要考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各堂还剩下多少人，还有在外的斩福卫，都喊出来。”

“打死一只是一只，在成都于天，我们没放弃，没道理在这里放弃。”

风云谷是他的家，无论打多久，都要夺回来。

“他们都在原先的李府，我先回去找宋上人，他手里还有几只飞行福兽，都借过来。”

“汪守业别顾着伤心了，想办法去百宝塔，那处准备的东西还没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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