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郑可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觉得不真实。

  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和游源这是顺利逃过一劫了？

  这种感觉不止郑可有，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有，包括游源和沈栌，当然也包括那些经验丰富的刑警们。

  所以，即便肖允已经主动供认了一切，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一轮接着一轮的反复问询。

  整整十二个小时，就跟熬鹰似的，各种问题不断被打散重提，肖允每次的答案都是一致的，按道理如果是撒谎的话，在那种极度疲惫的状态下是很难做到滴水不漏的，当然也不排除他已经重复那些谎言无数次甚至到了自己都深信不疑的程度……

  这些都是郑可后来才听说的。

  在肖允说出那句“我真的好喜欢你的反应”之后她就离开了，直到几天后她接到了小林的电话。

  说是为了避免冤假错案也好、为了她的生命安全也好，总之他们确实查得很仔细，甚至拼凑出了肖允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生轨迹……

  肖允是八岁那年被送去福利院的。

  当时是冬天，他因为偷钱被抓，按照那位办案民警回忆，这个孩子很特殊，刚开始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只是反复询问他会不会坐牢，起初他们以为他是在害怕，于是就利用了一些刑侦手段恫吓他，没成想他听说能坐牢之后反而很开心，那时候他们都觉得他或许是以为牢里能够管吃管住反而更好。

  根据他当时的供述——他叫肖允，八岁，父母不知道去哪了，快饿死的时候有个叔叔收留了他，那里还住着好几个跟他一样的孩子，那个叔叔教他们偷、教他们抢、教他们乞讨。

  那个年纪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是非观，只觉得那个人供他们吃住一定是好人。

  但办案民警察觉到了不对劲，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捣毁了一个利用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偷盗的小团伙，一共救出了八个孩子，其中一个联系到了家人，包括肖允在内的另外七个一起送去了福利院。

  那几个孩子后来陆陆续续都被人领养了，唯独只有肖允，他的情况比较特殊……

  福利院的人说，他小时候长得特别好看，不少来领养孩子的夫妇大多都是先看上他的，但领回去之后没多久又都送回来了，理由很一致，都说他性格过于偏激。

  关于他性格上的缺陷福利院的教职工之前都没有特别大的感受，他表现得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因为嘴甜尤为讨人喜欢，院里也请专业机构评估过他的心理状态，得出的结论是他单纯只是不想被收养，所以后来福利院也没再勉强他。

  就这样，他一直都在福利院里长大，直到考上大学后才离开。

  也就是在他离开后，福利院主任才渐渐觉得他的性格或许是有些问题……

  “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学费减免的申请是需要院里配合办理的，但他大二之后也没有继续办理了，我一度还担心他是不是辍学了，还特意去问过……当然了，这种事也不算少见，也有不少孩子离开福利院后就不愿再回来的，可是肖允不太一样，他一直跟副主任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亲如父子，去年的时候诸副主任病故了，病危的时候想见他一面，我为这事直接去他工作单位找他了……哦，就连他的工作单位我也是听校方说了才知道的……这孩子见到我就跟见到陌生人似的，直接就拒绝了，说是没空，后来诸副主任追悼会那会我又去请过他一次，没想到他居然已经辞职了……”

  这是福利院主任的原话，用词遣句多少是带了些怨气的，可见他们对于肖允的行为有多失望和意外。

  可如果说他从小就决定要找到郑可为父母报仇，那这一切看起来就都合理了。

  他当然不能被收养，毕竟那些收养可能是异地更有可能是异国，他得留在这里，他的母亲还在这里服刑，他的仇人也还在这里，也正是为了留在福利院，他必须嘴甜、必须学会讨好院里的每一个人。

  再后来，他羽翼丰满了，不再需要寄人篱下了，当然也不用继续伪装了。

  警察给主任看了照片，确认无误。

  事实上，关于肖允的身份还有更加板上钉钉的证据——

  “DNA报告出来了，证实了他和肖泊夫妇确实是亲子关系。”

  人证或许会说谎、物证或许能伪造，唯独DNA造不了假，铁证如山。

  小林今天刚把所有证据链整理好移交给法院，肖允也被正式批捕关押在看守所，就等着开庭了。

  看起来尘埃落定，然而，郑可却有些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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