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万事无绝对，博爱世人是道，杀生证道也是道，或许，并非全无道理？”

“呵呵！”

听着祖神试探性的话语，殷七七忍不住的又是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是在告诉我，你之前教导我的，都是错的？我过往万万载的修炼，都是徒劳？”

祖神闻言：“！！！”

尴尬的后退了一步，眼神乱瞟，就是不敢看殷七七。

“三言两语，你就想抹去我过往的一切！”

殷七七见此，怒不可遏的挥手，“你和他果然一样，你们都想我放下坚守，抛却初心……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颠覆了过往的我，还是我吗？”

“你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达到你们的期许？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

“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你先别激动！”

祖神见此被吓得很有一些手足无措，看着殷七七一脸茫然无所适从的模样，叹息了一声，道，“为父是开天辟地的祖神，是万物之祖，世人对为父只有顶礼膜拜，还从未有人，问过为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既然问了，那为父便回答你，为父是在混沌之中，踏着尸山血海活下来的人！”

“那是为父最不愿回首的过往，四周除了杀戮再无其他，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在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混沌中，只有杀死所有的敌人，为父才能拥有一线生机！”

“这就是他告诉你的，杀生证道的由来！”

“为父虽然开天辟地，缔造了诸天，可是为父也曾是满身杀戮的魔……如此而已！”

祖神的声音，虚无缥缈却掷地有声。

“好一个如此而已！”

殷七七闻言，忍不住的踉跄了一下，一脸灰败的道，“你一句如此而已，就要抹杀我过往，让我抛却初心，重新来过！”

“你知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困难？”

“你知不知道，我如今面对的并非生死大敌，而是一条条无辜的生命，一个鲜活的凡人！”

“那……又如何呢？”

祖神闻言，略一蹙眉，沉声道，“谁又不无辜呢？当年死在为父手中的混沌同族，不无辜吗？为了助你早日证道，为父散掉的那一缕残魂，不无辜吗？”

“小七，大道无情！这泱泱诸界，三千大世，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杀戮和死亡，谁能说那些人都该死？”

“万物生灭，不过是轮回而已，多思无益，何必执念？”

“能够成就你，拯救更多的生灵，一些牺牲在所难免，那些助你证道的人，死得其所！”

这熟悉的腔调，熟悉的意味……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父神的散魂，可是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魔神！

“住口！你给我住口！”

殷七七嘶吼着打断了祖神未尽的话语，双眼通红的大喊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曾经那么虔诚的信奉着你，将天道奉为圭臬！”

“我博爱你所爱的苍生，竭尽所能的守护，我以为，我在爱你所爱，护你所护！”

“我恪守你所定的规则，力所能及的贯彻，我以为，我在行你所行的路！”

“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并非全然的正确，你这么说，脸不觉得疼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任意雕琢的泥塑？”

“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有我的记忆，我的过往，我的信仰和坚持……”

“你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要动摇我的道心，篡改我的人生？！”

声嘶力竭的斥问，响彻虚无之境。

祖神：“……”

沉默的看着眼前暴走的女儿，垂眸，掩下了眸底的心疼。

“小七，没人想动摇你的道心，也没人想篡改你的人生！”

良久之后，祖神才缓缓开口道，“不管是他，还是为父，我们如今不过都是一缕苟延残喘的魂而已，强大如为父，尚有一叶障目之时，尚有陨落之日，谁又知道明日会是什么光景？”

“为父只是盼着你……快些长大而已！”

“为父已经坚持了很久很久，等待了很久很久，你长大了，为父或许就可以觅得真正的超脱了！”

“我不听！”

殷七七闻言，当即怒声道，“我不想听你这些无病呻吟！不管你的病是不是真的！你自己酿的苦果，你自己收拾！”

“这一切的灾祸根源，都源自于你的自我厌弃，源自于你将他从你的身体里剥离！”

“如今他已经重临世间，就在这三千大世之中，你能不能放下成见，能不能去找他，你们能不能重归于好，合二为一？”

“只要你们能合二为一，创世的祖神就能重临世间，残缺的天道就能补全，我就不用去感悟什么杀戮，不用证道也不用成神了……”

说到最后，殷七七的声音中，已然带着祈求！

她举不起屠刀，杀不了那些无辜之人！

她证不了道，成不了神，继承不了父神的衣钵！

既然明知无望，那她又何须在此苦苦挣扎？

她面前这人，就是她曾经的信仰，她最强大的父神！

只要他愿意……

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小七，你怎的如此单纯？”

祖神看着女儿苦苦哀求的模样，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道，“且不说破镜难重圆，为父和他走到如今这般境地，早已注定死生不复相见，就说……”

“生死隔重天，为父和他，早已身死，纵然魂魄未曾散尽弥留世间，就算如你所愿放下仇恨合二为一，我们……也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

“我们无法重拾昔日荣光，自然也改变不了今日种种，你能明白吗？”

殷七七闻言，忍不住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可以！你们一定可以的……”

“可以的，从来就不是我们！”

祖神看着她，缓缓伸手，覆上她的头顶，“是你！吾的女儿！只有你能继承我们的衣钵，修正我们的过错，消弭这诸界的危机！”

“小七，你才是诸界唯一的希望！为父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

说话间，祖神本就朦胧的虚影一闪，逐渐有了溃散之兆……

“父神！”

殷七七见此，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就想抓住眼前之人……

可是……

“小七，为父还要支撑三千大世的秩序，不能长久化形于此，为父等着你！”

“等着你来找为父……”

“……”

“父神别走！”

“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

看着一点一滴涣散开来的人影，殷七七崩溃的大喊，眼泪无声坠落。

很快，诞生池就恢复了宁静，再也不见祖神残魂荡起的一丝涟漪……

“父神！父神……”

殷七七声声切切的呼唤着已然消失的人，接连几日的神经高度紧张，让她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栽倒在了池中！

诞生池！

她诞生的地方！

殷七七双眼紧闭在池中沉沉浮浮，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她尚在蛋中的无尽岁月……

那时候的她，有父神毫无保留的爱，有涂山黛无微不至的照拂！

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没有使命，不用承担一切……

可是……

她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如今压在她肩上的，是诸界，是苍生，是无法迈过的心防……

她要怎样，才能达成父神的期许？

她要怎样，才能让所有人不失望？

她要怎样，才能做她自己？

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拯救那些在书中世界生死一线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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