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不胫而走，拥有不败战绩的幽王府世子殿下，败了，一败涂地。

人们错愕着，惊讶着。

孔家后人让齐烨认怂了，破了齐烨的不败金身。

人们第一想法是，应该的，那可是孔家后人，幽王府世子又如何。

可转念一想，又想不通，那可是幽王府世子殿下啊，怎么能败给孔家后人呢？

尤其是百姓们，他们知道孔家，知道孔家后人，只是觉得这个“孔”字在天边，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高不可攀，反倒是幽王府世子殿下，他们总能见到，哪怕是没见到，也觉得自己总能见到，身边的一切都和世子殿下有关，就仿佛他在身边看着自己，笑呵呵的看着自己，让自己日子越过越好似的。

人们想不通，怎么想也想不通，直到发生了一件事，当日发生的，百姓们已经无暇去想了，惶恐的如同天塌了一般。

南庄闭庄了，书楼不再招生并迁到了城中，和几乎荒废的一家书院“合并”了。

两件事，震惊京中百姓。

南庄走的是高端路线，从不坑穷人，百姓就是穷人，去不起。

百姓想去南庄不是游玩，是上工。

这一直是百姓所向往的，工钱给的高，高的吓人，谁要是在南庄上工，并且在两年后成为南庄庄户的话，这辈子可以说是彻底翻身了，养活一家老小丰衣足食没问题。

还有南庄庄户可以让子女后辈在书楼读书，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无数百姓疯狂了，要知道已经有一批离开书楼的学子通过科考入仕了。

即便南庄挑选上工百姓极为严苛，严苛到了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在百姓眼中，依旧是可触碰的，非是遥不可及的，代表着希望，代表着可以触摸到的未来。

消息是下午传出来的，到了晚上，又是一个噩耗，噩耗一个接着一个。

南庄名下的各作坊，拍卖了。

那些日进斗金的作坊、工坊，一一拍卖。

如果南庄上工是千军万马独木桥，那些作坊、工坊，则是百姓们的第二选择，招工条件不算严格，待遇也是极好。

京中，一片愁云惨淡，至少坊间百姓是如此，都在议论，都在骂娘，都在叹气，都在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最后问明白了，似乎是与孔家有关。

第二日一大早，南庄入口处，喻斌和季元思哥俩，抱着膀子，面前站着一群各衙署的“代表”，多是一把手二把手。

各衙署，各世家代表，拥挤在入口处，膀大腰圆的庄户们组成人墙，强压着怒意阻拦着面前的达官贵人们。

工部尚书石兰沣手里抓着一把银票：“铅笔作坊，铅笔作坊我工部要啦，工部要铅笔作坊！”

礼部左侍郎仇润丰都恨不得骑石兰沣脖子上：“造纸，造纸工坊，造纸工坊需卖给我们礼部，大公子，大公子你看在往日的情面也要给我们礼部哇。”

“城北三家作坊的份子，我陈家要了，季少爷您开价，陈家还口是孙子…”

“酿酒作坊…”

“洁衣坊…”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如群魔乱舞一样，嘶吼着，叫唤着。

喻斌极力压着火气，懒得开口。

季元思则是冷笑连连，完全按照齐烨的要求，价高者得，南庄几乎所有产业，全部拍卖。

水云阁的澡堂木桶里，齐烨吐出一口大大的浊气：“爽。”

旁边的木桶里，则是老虽老，一身腱子肉的国公宇文檀。

宇文檀搓了搓脚丫子上的死皮，闻了闻手指：“小子，给老夫指条明路，京中勋贵手中的份子，卖是不卖？”

齐烨耸了耸肩：“你让他们卖，他们就卖？”

“这是什么话，京中勋贵谁敢不听老夫的，活的腻味了不成。”

“真的吗？”

“自然是…”

宇文檀望着齐烨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老脸一红，不吭声了。

以前勋贵们混的不如意，人人喊打，只能抱团取暖，抱团，就需要领头羊，他宇文檀就是这个领头羊。

宇文檀这个领头羊当的不错，和齐烨勾搭上了。

勋贵砸锅卖铁又卖血，投进了南庄不同的产业中，赚了钱，地位也上来了。

钱，没少赚。

试问谁又嫌钱烧手呢，这时候如果让宇文檀告知大家，别赚了，份子全部发卖了，那些勋贵们哪会听他的。

“老哥哥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带着勋贵赚了那么多钱，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前朝遗留下来的勋贵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

深深看了眼宇文檀，齐烨摇头苦笑：“抱歉，这种货色我没办法接手，对如今的我来说，已经毫无用处了。”

“可他们听话啊。”

“听话吗，好，那你让他们把手中的份子都卖了吧。”

宇文檀不吭声了。

每一次宇文檀见齐烨，总想聊一件事，总是不好意思开口。

如今京中还有许多勋贵，这些勋贵的父辈死了七七八八，在前朝时都是宇文檀的同袍和好友，因此宇文檀尽力去照顾他们。

人终有一死，谁都是如此，宇文檀身体在倍儿棒，又能活的过齐烨不成。

这也是为什么宇文檀多次让勋贵们给齐烨当牛马的缘故，想着齐烨会照顾他们。

可惜，就如齐烨所说，这些人对他已经没有价值了，有奶便是娘，又贪得无厌，连最基本的忠诚和荣誉都没有，毫无价值。

“他娘的。”宇文檀发狠了：“不如我让小的们抽生死签，抽到死签的，老夫照顾他家小，他去拎着刀捅死那孔璟算了。”

又是如以往那般，宇文檀又想在齐烨面前展现勋贵们为数不多的“价值”了。

“现在但凡孔璟掉一根毛，都算我的，你这不是帮我，是害我。”

“也是。”

宇文檀满心烦躁：“老夫是你婆娘的义兄，你若相信你渃嫣妹子，就要相信老夫，说说，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天机不可泄露。”

宇文檀叫道：“连老夫你都信不过？”

“不是信不过，而是不想害你。”

宇文檀闻言神情微变，随即点了点头：“那老夫就不追问了。”

齐烨嘿嘿一笑：“真的想听吗，动摇国朝的事，要不我和你说说，咱哥俩合计合…”

“住口，快住口！”

宇文檀连忙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莫要说了。”

齐烨挠了挠后背：“不开玩笑了，你手中的份子不要卖，甭管这份子变的多不值钱，哪怕成了废纸一张，也不要卖。”

“废纸一张？”宇文檀面露惊容：“诸多作坊无一不是日进斗金，怎会成废纸一张。”

齐烨耸了耸肩，又是那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模样。

宇文檀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南庄名下的产业就没有不赚钱的，海赚，大赚特赚，如今南庄持有的份子全部发卖了，无非是换了“主人”罢了，只要新的“主人们”萧规曹随就好，该赚钱照样赚钱，既然赚钱，那些份子又岂会变成废纸一张？

“这是为何，那些作坊老夫去过，最是了解不过…”

“你了解的是作坊。”齐烨打断道：“可你还不够了解朝廷，不够了解官员的心态。”

“好。”宇文檀点了点头：“听你的，老夫倒是不在乎这身外之物，只是觉着…觉着为你不值，小子，既你叫一声老哥哥，老哥哥我也要和你说句心里话。”

“你说就是。”

“老夫老了，没那么好的脑子，想不出你要作何，不过老夫笃定，要有人倒霉，倒大霉，血霉，不开眼的，教训了就是，切莫危及到江山社稷，大康，不止是宫中的大康，更不止是朝廷的大康，也是天下人的大康，是百姓的大康，老夫喜欢来南庄，喜欢百姓们欢声笑语，喜欢百姓们无忧无虑，每每来了南庄，见了百姓，老夫就觉着死前能见到盛世，你和老夫说说，老夫死前，能见到大康的盛世吗？”

“那你得扛活，我对盛世的定义应该比你高的多，多的多。”

宇文檀哈哈一笑：“那就好，有就成，你能朝着盛世去走，那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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