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陆府，陆夫人私下找了陆淳儿，一进房间就看到一脸沮丧的女儿趴在桌面上发愣。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跟你爹不反对了，怎么这下倒是规矩起来了，不去死皮赖脸缠着兰回了？”

  陆淳儿焉着嗓子道：“你们是冲着利益权衡，别以为我不知道。”

  陆夫人：“那是我们的思量，关你什么事，你们两个真情实意不就行了。我们有所图，他给得起就给，给不起难道你爹还能架刀上他脖子逼他给。”

  真情实意？她没信心兰回对她有情。

  陆夫人：“再说了，我看他对你姐也没那心思，你多想了，你爹说的话也对，兰回那性子，娶任何女人都有可能，唯你姐姐，是一个都没可能。”

  似曾相识的话，叶无双也对她说话。

  好像是真的。

  陆夫人：“他肯留你有府上几个月，还肯授业于你，说明也不是没机会，既然非他不可，就拿出十二分的不要脸，不然颜面没了，最后还空手而归，岂不是亏大方了。”

  连娘都这么说了，陆淳儿思量许久，心情慢慢大好起来，眼神开始发光发亮，一跃而起。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女儿终于说话了：“娘，你真好，你真是对症下药。”

  她抱了一下母亲，便跑了出去。

  陆夫人在身后喊：“拿件大氅啊，下着雪，冷！”

  “不用了！”

  只听见声音，人早就没了影。

  陆淳儿在风雪里穿行，很快便到了兰府。

  刚过申时，天还大亮，大雪纷飞，兰府的家丁有院子里铲着雪，看到她来时笑着打了招呼：“陆小姐来了。”

  陆淳儿问了一句：“兰大人回来了吗？”

  家丁回答：“哦，还没，少爷跟两个小少爷出去置办年货了，估计也快回了吧，您去屋里等会吧。”

  两个孩子是兰回收养的，当亲弟弟一样养着，府里的下人们都默认了那两个孩子是府上的少爷。

  兰府的人跟兰回一样，都没什么架子，即便是兰回位高权重，也从未见过他府上的人有半分趾高气扬之势。

  陆淳儿说：“不了，我出去找他。”

  转身往外跑，刚出兰府大门，就看到了主仆五人，手上都抱着东西，后面还有一个木轮车推着一堆东西，多以红色为主，他们回到了。

  她站在大门上，看着台阶下的人，四目相对，无言中流淌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暧昧。

  白月和夜阳朝身后的家丁使了眼色，四个人跑进了府里。

  两人中间，隔着不断飘落的雪花。

  一个眼神，像是看了地老天荒。

  兰回先打破了沉默：“有什么事一定要堵着我在这说吗？”

  他连打趣的话都说得很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从容笑意。

  叶无双呼吸很深，心跳很快，她说：“有的，有话要说。”

  兰回以为她会马上让开，先进门再说，却不料她是这个回答，看架势是要在门口说完了，他挑眉问道：“你说。”

  陆淳儿今天穿的是广袖长衫，两只手躲在袖口里早已握成拳，指甲扎进了肉里。

  她很紧张。

  除了紧张还有害怕、有窘迫、有忧虑、有羞涩。

  她吞咽了几次，喉咙里依旧挤不出那句话。

  兰回仰着脸看着站在台阶上的她，笑着说：“先进去吧。”

  “兰回！”她终于开了口：“我嫁你，你要不要。”

  刚才的那一眼万年，他眼里的情愫，希望她没悟错。

  ——他是喜欢她的。

  悟错了大不了再一次死不要脸的从头再来。

  兰回难得一见的怔住了，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敛起笑意看着她缓缓走下台阶，再看着她握起他放在轮椅手柄上的手，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握紧，两人的视线都停在了手上。

  陆淳儿心中逐渐欣喜扩张，他竟没有抽开手，也没有挣开她。

  心中突然觉得狂热又酸楚，眼泪滴滴滑了下来，唇瓣也颤个不停，她咬着下唇，尽量控制着那一股狂风似的情绪,因为隐忍太过，咬得太紧，唇瓣被牙齿咬着的地方发白。

  她慢慢的一步一步，明明只是一只手，却像是在攻略一座大的城池，时间变慢了，直到十指紧扣，兰回都没有要挣开她的意思。

  两人再一次视线相对，望进了心里。

  不知对望了多久，兰回抬起另一只手，拇指拨弄了一下她的唇瓣低声说：“别咬。”

  唇瓣得到“解脱”的同时，哭声也得到了释放，她扑进他的怀里，觉得很糗，借着他的衣袍把眼泪擦干，无声的继续躲在他怀里。

  兰回知道，她是害羞了。

  他轻笑道：“怎么穿这么少出门，先进去吧。”

  陆淳儿是真的害羞了，这事情发展得有些让她招架不住，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也不知今年是什么黄道吉日。

  她问：“你怎么不推开我啊？是不是我想那样？感觉像做梦一样。”

  他打趣：“可能真的是在做梦，你不抬头辨认辨认？”

  陆淳儿身子微僵了一瞬，抬头，看着他。

  她站直身子，又郑重的弯下身子，在兰回唇瓣上轻轻一啄：“盖个私章，梦醒了也不放过你。”

  兰回笑而不语。

  她再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嫁你，你要不要？”

  兰回面不改色：“我说不要，你就放过我？”

  陆淳儿：“那不可能。”

  良久，他轻轻的：“嗯”了一句，语调也是温柔的。

  “那我可以回家了吗？”他问。

  陆淳儿让开了路，看着他驱动轮椅进了大门后，她再意识到这事后劲太大，还是先跑吧。

  “兰大人，我先回去，再见！”

  说完就跑，兰回回首看着她跑了，出了大门就左拐没了影。

  正当他打算继续往屋子里前进时，听到了身后传来陆淳儿的声音。

  她跑回来了，站在大门外，站在雪里，唇红齿白，笑得明媚，恰似冬雪里的初阳。

  “兰回——！”

  他转身。

  她说：“兰回！我爱你！”

  说完这句，她冲上台阶跑入府门，抱着他欣喜着说：“我爱你，生也爱你，死也爱你，生生世世爱你，很爱很爱你，永远爱你。”沉寂了一会再道：“只爱你。”

  兰回维持了多年的那一副风轻云淡终于破功了，“爱”这个字，想来是很重的，他兰回此声连“喜欢”都不敢启齿，眼前这个女孩却满眼爱意，雀跃欢喜地跟他说了他一直认为归属“沉重”的话，字字句句灼他心肺。他怔怔的僵在轮椅上，心跳也逐渐加快，不过须臾已是震耳欲聋。

  “嗯，知道了。”他木木的回了这么一句，眼神依然是失焦的。

  陆淳儿抬起头，扭捏了一会儿，笑着问他：“那你要盖个私章吗？”

  兰回找回了视觉，落在她眼眸里。

  他抬起手，扣住了她的后脑，把人轻轻一带，亲了她。

  “这样？”

  陆淳儿含笑含羞盯着他的唇，再抬眼看他的眼：“嗯，是...”

  他再次吻了她，这一次不只是触碰，而是细细绵绵软软甜甜的深吻。

  离开时，他问：“还是这样？”声音微微暗沉了些许，带着男性独有的暗哑。

  陆淳儿：“........”

  这时，院子围墙的竹林处传来动静，陆淳儿往回一看，看到了两个蹲墙角的少年。

  “......！！！”

  兰回也看到了，神色如常，没有说什么。

  陆淳儿脸烧得有些晕，她边后退边说：“那我改日再来，你们先忙。”

  买了那么多年货，可不得忙嘛。

  她又跑了。

  兰回难得的，脸红了，即便是这寒雪天气，也觉得脸上热得灼人。

  再往竹林方向看时，刚才那两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躲得还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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