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这这……”

  婉宁结巴了起来，口齿都不清。

  夫人王氏没了往日的半点高冷，她今日就像放下了身段，扮演着一个慈母。

  眼中的神色，没了半点锋芒，只有一片柔和。

  她看着婉宁小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似乎在对婉宁肚子里怀着的孙子或者孙女，充满了希望和好奇。

  婉宁望着这一幕，原本平静的心弦，像是被人一下子狠狠的拨弄了一下，顿时掀起万丈涟漪。

  许多话都递到了嘴边，但是说不出来一个字，因为她很清楚，等今日的上街祈福游行了之后，婉宁就会彻底离开。

  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她是江南之人，当然也喜欢吃鱼，可是今晚这个火锅，注定是吃不了了。

  这样慈爱的感觉，她还是从前只在自己娘亲身上感觉到过，可是自从她娘亲去世之后，婉宁以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了……

  夫人王氏越是这样，婉宁心里面的愧疚就越浓厚，她低着眉头，有些红了眼，不想让她失望，假装点了点头。

  可是今夜，夫人王氏恐怕注定要失望。

  “傻孩子，瞧瞧你，过去的不愉快，你也放下吧，今后只要你继续安分守己，傅家也不会轻待了你。”

  夫人王氏看见了她眼底的那一抹红，微微怔了怔。

  是啊。

  傅煜宸的娘亲是个戏子，抢了自己夫君的爱，还让自己唯一的孩子，终身落了残疾。

  夫人王氏所以才恨，恨他娘，自然也就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了。

  可是她心头却很清楚，上一辈的恩怨，跟他们这些年轻人，没有干系。

  或许有些怨恨，真的应该随着时光，淡化下去，而不是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来，她有时候都不知道折磨的是自己，还是傅煜宸！

  “夫人……”

  婉宁刚才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

  “吉时到了，还请花姑，上街祈福游行！”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婉宁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夫人王氏今日给她的感觉，就如同美酒一样，喝一口之后，就彻底迷恋了起来，不愿意撒手。

  哪怕……这种温柔，是一戳就破的。

  婉宁听到了叫喊声，但却连半个步子都没有迈出，反而是目光有些痴呆和眷恋。

  王氏这个时候，就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夫人，而只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

  傅皓谦和夫人王氏那一日发生的争执，婉宁全都看在眼里的。

  夫人王氏明明是一个那样，高傲的不可一世之人，如今竟然也为了傅皓谦，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婉宁，你还傻愣着干嘛？”

  站在一旁的南宫琉璃，脸色格外的难看，忍不住拧着眉头，催促道。

  她今日本来是来完成自己的大计，结果眼下，呈现出来的结果，与她最开始预料的，简直是大相径庭。

  “就是啊，婉宁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万一等会儿耽误了时辰，天家怪罪下来，弄不好啊，你和我的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今日前来监视的太监，突然瞧见出现了这一幕，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重了好几声。

  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是万万不能耽误的，这可不是儿戏。

  婉宁猛地咬起了银牙，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突然掀起裙子，对着夫人王氏直接跪了下去。

  “夫人。”

  婉宁对着她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磕头，也就算了了，自己对她的愧疚。

  只求，夫人王氏今后能够过得平安如意，事事顺心。

  夫人王氏被这一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实话实说，她对婉宁一点都不好，甚至那几日学规矩的时候，可以说还是有意刁难。

  今日自己不过是略施小恩，甚至这个恩，就目前而言，都还只是在口头上，都还没有实现。

  婉宁就对自己行如此大礼，夫人王氏自然也是一时之间难以反应过来。

  夫人王氏蹲下身来，轻轻的将人给扶了起来，语气也是一改往日的冰冷，分外的温柔，“好孩子，不要想这么多，安心去，你能做好的。”

  “嗯！”

  婉宁眼中含着热泪，紧紧的拽着衣角，这才没让泪掉落下来，转身的时候，重重的点了一个头。

  作为花姑的婉宁，才是今日的主角，几乎是满院子的人跟着她一起走。

  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了夫人王氏和南宫琉璃两个人了。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能接纳那个贱婢？你应该知道，婉宁同样也是戏子出身，万一今后又将整个傅家，搅都不得安宁怎么办？”

  南宫琉璃十根手指头紧紧的握了起来，脸上一片冰冷，微微发颤的睫毛，仿佛在彰显着她内心的怒火。

  自己都还没有嫁进来，夫人王氏今日就对一个贱婢说这样的话。

  那以后等自己真正的嫁了进来之后，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那不成了整个傅家的笑话吗？！

  “琉璃，你知道的，陛下已经给了恩典，婉宁如今也不再是奴籍，已然是自由之身，又何苦这样说呢？更何况，婉宁那丫头，本来就是谦儿房中的人，如今抬成贵妾，也并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夫人王氏一想到那一日，那般坚决的傅皓谦！

  她觉得很是陌生，也很是害怕。

  老侯爷已经去世了好多年了，夫人王氏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再因为一个妾室，将两人的关系闹得不可调和，那实在是不明智。

  “谦儿对那丫头也确实喜欢的紧，左右不过只是多了一个妾，我这个做母亲的，退一步说不定才能海阔天空。”

  夫人王氏脑海之中，回荡着一遍又一遍那日发生的事情。

  两人争吵了之后，她这么些天，一直都很愧疚，也觉得自己对他是不是太严苛了。

  要知道，傅皓谦一直以来都是个极度温和之人，就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介意，可是，他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固执成那样。

  多半也是真的入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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