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适合出行。

  巳时已过，京城长安街南边的吏部衙门官厅里挤满了人，官员们的官袍五颜六色。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廷议会讨论“东林”在朝廷的地位，所以所有有资格参与的官员都聚集在这里，就连已经“生病”多日的詹事府少詹事钱龙锡也早早到场。他那隐约的面色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在满堂红色官袍中，三位阁臣毫不客气地坐在上首，对面则是“东林领袖”钱龙锡和刚被重新启用的督查院左都御史曹于汴。

  对于钱龙锡能把曹于汴拉入东林阵营，三位阁臣先是惊讶，想了想后，便点头表示默认。

  曹于汴是万历二十年的进士，以选拔贤能、直言不讳闻名。虽然他不是东林出身，但多次担任会试主考官，门生故旧众多。

  不说别的，最近在京城里引起风波的钱谦益就是他的门生。因此，钱龙锡能把他拉拢过来并不奇怪。

  除了明显对立的两派人，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显得较为轻松，随意坐下，但看向李国普的眼神中仍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官厅紧张的气氛影响到了周围伺候的吏员，他们战战兢兢地送上香茗，然后迅速退到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各位同仁，"李国普与身边的刘鸿训和孙承宗交换了一下眼神，作为最近的“舆论”中心，他站起身，在众人的复杂表情中拱手说，"今天的廷议除了讨论三位宗室离京就藩的事情外，还有工部侍郎、礼部侍郎和蓟镇总兵三个职位空缺。"

  哗！

  顿时，官厅里一片哗然，大家面面相觑，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惊讶和疑惑。

  按规矩，廷议会讨论的“空缺”应提前几天通知，哪有临时通知的，更别提涉及守护京师的重要职位——蓟镇总兵了？

  "蓟镇总兵和工部侍郎的职位重要，今天的廷议会是否过于匆忙了？"短暂的沉默后，钱龙锡慢慢站起来，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喜悦。

  老天对他们东林不薄啊，关键时刻，李国普竟然“自乱阵脚”，进一步证明他执政无方，无所作为。

  听到这话，兵部尚书王在晋和户部尚书毕自严等人不自觉地皱眉，最近钱龙锡有些“嚣张”过头了。

  "既然宫中有旨意，我们就照旨行事，不如先讨论蓟镇总兵的人选吧？"

  可能是看出了大家脸上不满的表情，监察院左都御史曹于汴连忙轻咳一声，站起来缓和气氛。不过，他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李国普，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疑惑。

  李国普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怎会犯这种“小错误”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宫里临时下达了旨意。

  想到这里，曹于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觉得今天的“廷议”似乎没那么简单。

  过了一会儿，钱龙锡的声音在官厅里响起：“我推荐蓟镇总兵的职位由前任辽东巡抚袁崇焕担任，他素来熟悉军事，还曾统管辽镇，有能力承担这个重任。”

  上次，他们东林党就想强行让袁崇焕担任“巡抚”宁远，结果却被老练稳重的周永春抢先一步。

  既然暂时无法插手辽镇，那么退而求其次，蓟镇是最好的选择。

  “我同意。”短暂的沉默后，零星的声音在官厅里响起，连一些身着红袍的大臣也不自觉地点点头。

  放眼明朝，能比袁崇焕更有资格担任蓟镇总兵的人恐怕不多了。

  李国普没有理会自信满满的钱龙锡，直接看向兵部尚书王在晋，轻声问道：“兵部尚书怎么看呢？”

  事关国家军事大事，兵部尚书的意见至关重要。

  听到这个问题，皱着眉头的兵部尚书王在晋慢慢站起来，沉默片刻后才拱手说道：“蓟镇的问题积压多年，应该由有能力的官员来治理……”

  嘶。

  刹那间，官厅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就连他旁边的户部尚书毕自严也眼皮狂跳，侧目而视。

  王在晋这话几乎是直接说袁崇焕不通军事也不懂民生吗？要知道，袁崇焕不仅与东林党关系密切，还是“帝师”孙承宗的得意弟子。

  这样的言论除了让“东林”面子上挂不住，还惹恼了孙承宗。

  但兵部尚书仿佛听不到耳边的议论，只是朝略显尴尬的“帝师”拱了拱手，然后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依旧坚定。

  与东林党心中的“国家栋梁”不同，在前任辽东巡抚“袁崇焕”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不断向辽东将门世家妥协的“幸运儿”。

  在天启年间，当时还是福建知县的袁崇焕受到侯勋的赏识和提拔，进入了兵部参与政事。

  等到他奉命出关，负责辽东事务时，也曾对袁崇焕委以重任，让他率领军队驻扎在前屯。

  但那时毫无边疆经验的袁崇焕竟把他的命令当作儿戏，置若罔闻，甚至直接上书内阁首辅叶向高。

  无论是私人感情还是国家大事，王在晋对袁崇焕都没有半点好感。

  “咳，王本兵的话有其道理。蓟镇的问题积压多年，整顿军队倒是其次，当务之急是治理民生。”

  当空气变得有点诡异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在官厅中响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纷纷转头望去。

  看清说话的人是谁后，官厅里的窃窃私语变得更热烈了。钱龙锡和几位参与政务的官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原来，说话的是与李国普、孙承宗同为“内阁大臣”的刘鸿训。

  对于军事国事这种重要事务，像他这样的詹事府官员本来就没有多少发言权。现在兵部尚书和刘鸿训都表明了立场，李国普的立场也就不言而喻了。袁崇焕担任蓟镇总兵的事可能就此成了笑柄。

  在这场关于“蓟镇总兵”的较量中，他们东林党率先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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