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晴朗。

  或许是由于前一天日落时分，一时“疏忽”，让几十名从宁远来的骑兵进入了锦州城，城外几里处的女真鞑靼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天刚蒙蒙亮，像黑色蚁群一样的女真鞑靼在锦州城头士兵们忧虑的目光中集结成军，冷冷地窥视着晨雾中颤抖的孤城。

  “督抚，昨晚那些人？”

  左都督赵率教不顾城外大军压境的女真鞑靼，满脸忧虑地问道。凭他的见识，他看出这些鞑靼虽然看上去气势汹汹，但实际上只是“狐假虎威”，不会轻易攻城。

  “宁远来的。”

  面对周围将领期待的目光，辽东巡抚毕自肃缓缓点头，说出的话让众人先是愣住，随后脸上露出狂喜。

  “难道是祖大寿要带兵来救援？”

  尽管觉得那个拥兵自重的祖大寿不会这么“好心”，但满桂还是不死心地问。

  “呵，”毕自肃冷笑一声，平静地说：“建奴来势汹汹，形势不明，恐怕会有意外，宁远暂时无暇他顾。”

  尽管心里早料到这些将门世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毕自肃的眼底仍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

  面对辽东的危急局势，这些将门世家还存着拥兵自重的念头，坐视女真鞑靼围城，这是多么悲哀，多么可笑。

  “放肆！”

  “祖大寿好大的胆子。”

  见到最后的期望破灭，总兵满桂脸色剧变，愤怒地说：“宁远城内光是关宁铁骑就有上万，而宁远城外的鞑子最多不过五千。”

  “这么蹩脚的借口，他们也想得出来！”

  之前，满桂与毕自肃一同驻扎在宁远城，对“关宁铁骑”的人数了如指掌，更不用说沿途众多军堡中还驻扎着不少骑兵，全归祖大寿指挥。

  抱怨一番后，满桂渐渐冷静下来。这些将门世家拥兵自重的心态已不是一两天，朝廷心里清楚，却也无法对他们怎样。

  看着城外坚实的军阵，满桂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他的猜测没错，城外的女真大汗皇太极也应该收到了宁远城按兵不动的消息。

  按照这样的局势，女真人下一次攻打宁远应该不会太远了。

  仿佛是为了证实满桂的猜测，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城外密密麻麻的女真鞑子在城头文武官员的惊呼声中四散奔逃。

  看他们分散的方向，似乎是朝着辽沈、开原、铁岭等地。

  嘶！

  瞬间，城头上的人就猜到了这些鞑子的意图。这些逃跑的鞑子恐怕是要去“打草谷”。

  前两天的攻城已经使流民百姓伤亡惨重，投降的军队和汉人包衣也损失严重。

  为了消耗城中的物资，缓解女真国内日益严重的粮食危机，皇太极肯定会大规模“征兵”。

  恐怕这些四处逃散的女真鞑子会把辽沈、广宁、抚顺、开原等地翻个底朝天，把勉强生存的汉民抓到锦州城外。

  被众人簇拥的辽东巡抚毕自肃脸色越发深沉，他很清楚这些鞑子四散意味着什么。

  经历过“宁锦大捷”的他非常了解那些投降的军队和汉人包衣在女真国内的地位，虽然不及女真八旗，但也远非“炮灰”。

  但从前几天的情况看，这些汉人包衣在战争的第二轮就变成了“炮灰”，这无疑表明女真的粮食危机已经让皇太极感到无计可施。

  他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间接地控制人口。

  这意味着女真鞑子抓捕流民百姓时会更加无所顾忌，下次的攻击也会更加疯狂。

  “督抚，不如让我派兵突围，越过宁远，去山海关求援？”

  沉默片刻，左都督赵率教再次提出建议，脸上重现了坚决的神色。既然宁远的将门按兵不动，他就去找山海关总兵。

  等事情闹大了，看看众矢之的的宁远将门是否还敢无动于衷，按兵不动。

  “糊涂。”

  “宁远的那些将门会让你顺利过去吗？”

  毕自肃的脸上显露出轻蔑，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冷硬，说的话让城墙上的气氛骤然凝固。

  "叛逆之徒！"

  如此直接的指责，即使是神经大条、一贯无所畏惧的满桂也立刻明白过来，他愤怒地朝宁远的方向咆哮。

  "好了，本官猜测那些将门世家也不敢真的按兵不动，至少他们会去朝廷通报一声。"

  "毕竟，如果辽东失守，他们存在的意义也就消失了……"

  就像了解祖大寿等人内心想法的蛔虫，毕自肃轻易猜出了这些将门世家的心思和真实意图。他们并非不愿出兵，只是利益不够罢了。

  但京师的天子真的会如他们所愿，像以往那样向他们妥协吗？毕自肃对此有所疑虑。

  "属下担心军队中不稳定。"

  这几天，虽然女真鞑靼没有攻城，但缺乏援军的压力仍然让城里的军民感到窒息。尽管目前还未发生混乱，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必要的。

  毕竟，锦州城的军官中有不少“世家子弟”，他们的根基深厚，在大军压境的压力下，已经开始抱怨了。

  "按时发放粮饷就行了。"

  沉默了一会儿，毕自肃有些无奈地说，现在的锦州城承受不起“哗变”。

  旁边的满桂和赵率教无奈地点点头，连毕自肃都没有太好的办法，他们这些“粗鲁”的武将又能有什么策略呢？

  "没事，让各位将士各尽其责。"

  "朝廷不会坐视我们被困在这座孤城的。"

  看到周围将士的情绪低落，巡抚毕自肃忽然微微一笑，面向紫禁城，充满信心地说。

  以天子对辽东的重视，怎么可能对锦州被围困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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