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后，刘博就再没见过夫子。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忙碌，另一方面则是夫子极少公开露面。刘博猜测，夫子多半是秘密参与了儒家的辩论。

  回想起上次夫子躲在角落里紧张的模样，刘博不禁有些怜悯。不知那场辩论末尾，他与儒生险些冲突的情景，夫子是否见到了...

  跟随导师步入神秘的书房，刘博一丝不苟地立定，随后绽开一抹微笑，问道：

  “导师，您召唤我来有何事？”

  刘博心中暗自揣测，

  看老师这般神情，似乎今日并无吉兆。

  孔甲审视着刘博那恭敬的模样，原先的怒气不由减轻了许多。

  但他仍需开口，故作严肃地说：

  “上次你在儒家的最后一次论辩，与众人发生了冲突吗？”

  回忆起那次刘博在众多儒者面前展现的冷漠姿态，他不禁忧虑起来。

  若非刘博那次出席辩论，他或许不会如此焦虑。

  苏的威望再高，只要祭出预先印刷的儒家经典！

  那一招足以让对手无力回天，即便对方是帝王，亦无法抵挡！

  因为能大规模复制儒家经典，这是能流传千世的伟业。

  再加上公羊派儒者的支持！

  他这位儒门领袖的威压。

  将刘博推上儒门领袖的宝座并非不可能之事。

  然而如今，除公羊派外，其他学派的儒生大多转而拥护苏。

  此刻，刘博豁然开朗，原来果真是为此事，于是宽慰道：

  “导师，无妨，既然闹翻了，我们就专心教导自己的弟子便可。”

  他如今哪有闲情逸致，去与儒门中人争夺这些？

  岂非太过空闲？

  踏踏实实培养自己的力量，才是正经事。

  而那些儒生，在两年后的动荡中，能存活下来的能有几个呢？

  孔甲不悦地说道：

  “目光短浅！你可知，一旦所有儒家子弟都被淳...”

  孔甲连忙改口：

  “愚者所宣扬的仁德之道影响，他们的思想就会扭曲！”

  孔甲岂能看不出，苏背后站着的是以淳于越为首的一众儒者。

  听到此言，刘博仍不以为然：

  “导师，那仁德之道也并非一无是处。”

  孔甲愣了愣，他记得当初刘博反驳苏时的情景：

  “你不是支持公羊吗？”

  刘博大大咧咧地回应：

  “导师，我支持公羊并不排斥我对仁德的支持。”

  “只是我的仁德有所区分，因时制宜。”

  “对待自己人，当然要仁慈，谁不愿过得安逸些？”

  “但在特殊时期，必须采取特殊手段。”

  “对外，自然是公羊之道，无论何时何地，谁敢挑衅我们，这笔账，我们总会讨回来！”

  刘博的脸色在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啪！

  “嘶！”

  刘博猛然吸气，痛苦地喊道：

  “导师，为何打我！”

  孔甲此时板着脸说：

  “你从何处学来这强盗行径！”

  “圣贤之道，怎能如此狭隘！”

  刘博抚着手背，说道：

  “导师，有时确实需要狭隘一些。”

  孔甲眉头紧锁，质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刘博索性直言不讳：

  ......

  "导师，我明白，圣贤的眼光与胸怀，涵盖了整个中土世界！"

  "因此才有了天下大同的理想理念。"

  "然而，圣贤们也有无法洞察之处，因为并非所有人都是真正的生灵。"

  刘博理解老师的意思。

  华夏的圣贤所弘扬的哲理，皆为深远的智慧，有益于众生。

  比如无差别教育，因性施教等等。

  但他们未曾料到，这个世界广阔无比。

  并非所有人都如同中土之民，传承着他们的智慧，能被称为真正的生灵。

  有的地方，看似人形的躯壳内，潜藏着凶猛的野兽。

  对付野兽，自然需以野兽之道应对。

  孔甲听罢，微微蹙眉，

  "你的话语并非全无道理，但这条道路确实太过狭窄。"

  刘博眨眨眼，回应道，

  "无妨，我辈走得狭窄些，后世子孙再拓宽也是好的。"

  孔甲被这话逗笑，接着说，

  "你想得倒是周全，但现在儒家宣扬的是四海之内，对每个人都公平对待的宏大仁德！"

  "到时候你的这种狭义公羊仁德，恐怕将无处施展。"

  刘博毫不在意地摇头，如今的大秦，全靠秦始皇一人镇压。

  一旦秦始皇离世，若有人妄图推行这种不分内外的宏仁德。

  只会落得被六国遗孽与匈奴胡人撕裂的命运。

  当然，这不是他该忧虑之事。

  这颗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究竟会是谁的噩梦。

  他只做个逍遥的小叛逆便好。

  假如这种宏仁德之道能度过乱世...

  刘博想到什么，笑着说，

  "导师，古有孔子斩少正卯，难道我不能除掉那些腐朽的儒士？"

  当！

  一声沉闷的响动，只见老师孔甲满脸震惊地站起。

  刘博也被吓了一跳，

  "导师，您为何如此激动？"

  孔甲脸色严峻地说，

  "孔子斩少正卯，至今仍为人诟病。"

  "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刘博眨眨眼，回答道，

  "导师，弟子并非嗜血狂徒，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性命。况且这些腐儒，若是交给我，也能派上用场。"

  "再说，这仅仅是弟子的思考罢了。"

  孔甲这才稍感宽慰。

  杀害握笔杆子的儒生，会被世人唾骂千百年！

  "腐儒？这个称呼倒也贴切，你要这些人为何所用？"

  "即便是教孩童识字，恐怕也会让孩子们沾染不良风气。"

  孔甲对淳于越这样的儒士并无好感。

  刘博嘿嘿一笑，

  "导师，我们可以利用这些人来教导我们的敌人啊！"

  "如果能让狼变成羊，就算大功告成。"

  "可惜这种人才目前难以寻觅，否则，我这里有几位小胡人，正好可以试试。"

  孔甲微微一愣，想起什么，说道，

  "浪儿，你还记得我以前的师弟吗？"

  "就是苏的老师，或许可以请他来试试。"

  在向刘博传授了最后的教诲之后，孔甲示意他可以启程离去。

  目送刘博远去的背影，孔甲轻轻一叹，

  “但愿浪儿真能善用这些人，守护他们的命运。”

  孔甲仍不愿想象，真的有那么一天，刘博会率领全体公羊儒生，向同门挥起屠杀之剑。按照这个弟子的行事方式，这样的事并非不可能发生。

  他的真实身份不能再隐藏下去了。

  待到下一个炎夏，那些秘密的典籍也将完成集结。

  那时，就是揭晓他身份的时刻，他将以导师的身份，昭告天下，刘博乃是他亲手教导的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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