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陷入死一般沉寂，宋雨抱着睡着的念念，站在原地，许久低声道，“李晓阳，你就一点事儿也担不了吗？”

  李晓阳光着脚站在一边，一脸惶恐，“我什么也没说啊，我连手机都没拿着。妈，您别生气，小雨……”

  “我在和我女儿说话，跟你没有关系。”宋雨妈妈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从宋雨那接过孩子，放到李晓阳怀里，“你的孩子你好好照顾，我的孩子我来管。”

  说完拉起宋雨的胳膊，我这才看清，阿姨的手一直抖着。

  “你的命，爸妈给的，怎么，想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要不是我顺路想给你们送点东西，见门没锁，进来看见地上扔着的手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年初一，你是要在我的心上捅刀子吗？”

  “妈，不是……”

  “别叫我妈，你爸一辈子都在和危险打交道，也知道万事不拿命开玩笑，为他担惊受怕一辈子了，熬到他退休，好日子没过几天，倒是被自己闺女摆了一道，我怎么说的，什么都没命重要，你在想什么，日子过不了，大不了不过了，你爹妈在呢，还能缺你吃喝了，有人欺负你，你就反抗，没我，你这些个朋友也能给你撑腰，怎的，没他不能活啊？！”

  这话已经是指在脸上说了，要是我尴尬的就得开始找地缝了，李晓阳倒是脸皮厚得很，在一旁抱着念念傻乐。

  “妈，我不是为了他，只是我，我找不到我自己了，感觉支零破碎的，而且我失眠很久了，一躺下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事情，好不容易睡着，早晨又会被自己的腰疼醒，记性也越来越差，有时候，看着念念，莫名其妙就会流泪，我真的好累啊，妈妈。”

  一声“妈妈”，宋雨的眼泪唰的一下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像决堤的洪水般凶猛。

  “果儿，妈妈的果儿，没事儿，哭出来就好了啊，咱啥也不怕，有妈妈呢。”阿姨把她抱进怀里，一声声的唤着宋雨的乳名，全没了刚才的气势。

  我和萌萌站在一边，相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状。要不怎么说，关键时刻，还得是靠老同志，我妈清了清嗓子上前，把已经哭跪到地上去的娘俩扶起来，一手拉一个，走到沙发旁安顿好，自己坐到两人中间。

  转头拉住小雨的手，“好孩子，阿姨见你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印象很深刻，是个特别好的小姑娘，做事稳妥又细心，比我们家那个不知道强多少倍，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造化，所以，你使劲儿用她，有什么事情就找她，不高兴了，拉着她骂一顿都成，别憋心里……”

  “阿姨又开始拿你开刀了哈。”萌萌在一旁轻轻戳了戳我的胳膊。

  我轻轻地翻了个白眼，这不老一套了么，没事儿就拿我出来鞭挞，回头再买点好吃的哄一下，惯用伎俩，我都已经习惯了，从来也不往心里去。

  “你看，人安歌，听到不对的至少还知道翻个白眼，你呢，什么事儿都自己全担了，你要是真没事儿了也好，心里都还惦着呢，我能不知道？”

  我忽略掉来自亲妈的眼神攻击，把目光放向远方，阿姨说话是真不在意，完全和宋雨是两个极端，突然有点明白宋雨为什么是这种性格了。

  我这边内心活动激烈进行中，那边宋雨妈妈的数落也没停下来，“我跟你爸都是什么样的性格，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软软糯糯的孩子，当初送你到外地读书，是想让你能自己拼一拼，创出一片天地，你倒好，谈个对象回来，毕业就跟我们说要结婚，我们拗不过你，答应了，结果刚结婚，他家就出事情，才住了几天的婚房抵掉了，工作也没了，是，你们孝顺，这都是应该的，理解，然后呢？他老两口外地定居不回来，你们租着房子，累死累活的挣钱，去年才住进新房子，有了念念，知道你们辛苦，所以生活上一直补贴着，就是希望你，能过的舒服一点，不用操心那么多，什么都有爸妈撑腰，你呢，把我们当外人，什么事儿都不说，我真是要伤心死了。”

  话绕来绕去，最后又回到了原点，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宋雨会不愿意跟家里说太多，本来只是一个人的事情，说完还要担上一家人的情绪，结果可能会更难承受，怎么说呢，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妈，都是我的错，没能把小雨照顾好。”李晓阳不知道啥时候窜到了前面，蹲在宋雨身边，宋雨很自然的从他手上接过念念，抱在怀里，轻轻晃着。

  “当然都是你的错，我们果儿多优秀的孩子，长得好，性格好，学历好，为了让你安心上班，辞掉那么好的工作，专心在家带念念，把你们爷俩照顾的好好的，怎么着，才多久，就不识好歹了？”

  “不是，妈，我……”

  “哎，妹妹，”我妈坐在中间拉了拉阿姨的手，“说到底，咱都是想要子女好，他们小两口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咱就别参与了。”

  我妈说着，干脆直接站起来，拉着阿姨就往门口走，“我和阿姨出去走走，你们几个自己在家玩会儿。”

  屋里再次回归平静，我暗暗长出一口气，庆幸我妈跟着来了，要不然，我们一堆小辈还真不知道如何搞定小雨妈妈。

  “那个，要不然……”我正想说找个借口也离开，留两人自己沟通，就被李晓阳求助的表情给噎回去了。

  “要不然，我们吃火锅吧。”我们转头齐刷刷的看向周一凡。

  “看我干吗，大过年哪有饿肚子的道理，你们在这聊着，我和小天去买点菜。那什么宋雨，你家有电火锅吗？”

  宋雨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有，鸳鸯锅，对了，底料也有，年前李晓阳出差带回来，辣的不辣的都有。”

  “行，你们聊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鸭肠，小雨爱吃鸭肠，蔬菜家里都有，不用买。”

  萌萌在我身边耳语，“看得出来，这两口子是真爱吃火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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