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走出房间，外面天色已经不早，这里的傍晚并不明丽，天空透着一种阴暗的蓝。

  万永逸对坐在宋归程肩上的小纸人很感兴趣：“这小娃娃是咋个事儿啊？”他说着想上手摸摸看，却被小花躲开了。

  小花藏到宋归程脖子后面，只探出一个脑袋。

  “我女儿，名字叫小花。”宋归程说得很自然。

  万永逸：？

  “噗，”看到万永逸瞪大眼睛一副惊讶的模样，宋归程笑了，“副本里捡的。”

  “害，你直接说道具不就完事儿了。”万永逸反应过来，“你别说，这小玩意儿养一个还真挺有意思的。”

  他脸上带着自以为很和蔼的笑容，冲小花招手：“小花，下来玩啊。”

  活像一个拐卖儿童的怪叔叔。

  这下小花直接躲进背包里了，看到万永逸一脸受伤的表情，宋归程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这是副本里的第三天，死了两个同伴，死亡率并不算高，但是大家都不敢松懈。

  四天后他们还有一场婚礼要参加，婚礼上会发生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玩家们本以为丁梦琪很快就会出事，没想到第四天的中午，她居然出现在餐桌上，和大家一起吃午饭。

  虽然她面色苍白，双目失神，但是体温、呼吸和脚下的影子，都昭示着她活人的身份。

  没有人去招惹这个看起来精神状态不佳的女人，她仿佛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已然放弃了挣扎。

  然而宋归程从昨天下午回去之后就没有看见顾潮生，令人值得注意的是，早饭和午饭期间，杨瀚海同样也没有出现。

  不过……宋归程视线飘向身侧的女人，她身穿一袭白裙子，衬得皮肤愈发显出一种病态的白皙，正是杨瀚海的未婚妻。

  她这两顿都是和玩家们一起吃的，鉴于楼下的男人说过她不存在这种话，玩家们并不敢靠她太近。

  好在女人也没有流露出和他们交流的欲望，吃完饭后就回自己的房间。

  “我吃饱了，你们吃吧。”万永逸撂下筷子，起身，挪动椅子的时候，撞上身后的柜子。

  “啪”得一声，从柜子里掉出什么东西来，万永逸低头看去，那是一把扇子。

  竹制柄身，圆形扇面，上面绣着芙蓉图，做工很是精致。

  汪芮望见他捡起的扇子，夸赞道：“好漂亮，应该是女孩子的吧。”

  “肯定啊。”万永逸答，拿在手上好奇地扇了两下，别说，还挺凉快的。

  丁香吃饭的动作停了半拍，轻声道：“你不要动那个扇子吧。”

  万永逸察觉到丁香语气里隐隐的着急，觉得不对，准备把扇子放回原位，气氛却一下沉默下来。

  他一转身，正望见刚才进了房间的女孩不知何时回到了餐厅，她惨白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朝万永逸伸出手：“给我。”

  万永逸心里“咯噔”一下，暗暗骂了句自己手欠，然后把扇子毕恭毕敬送到女孩手里，讪笑道：“不好意思啊，丫头，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却什么都没说，接过扇子转身就走了。

  万永逸呆了，愣在原地，苦笑道：“我是不是闯祸了？”

  宋归程递给他一个抚慰的眼神：“这不一定是死亡条件，就算是，也不代表一定会死。”

  万永逸却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闷不做声地离开餐厅。

  之后丁香才告诉宋归程，结婚的时候，一般婚房里都不会放扇子，因为有拆散之意，她看到扇子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

  宋归程听后，神色慢慢地沉下去，平心而论，他不希望万永逸会出事，他是一个可靠、温暖，而且挺热闹的队友。

  和他一起相处，总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人本身的质朴和热情，让这里的日子不那么难熬。

  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连自己能否平安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你的心太软了。”海溪的声音从两人身旁飘来。

  自从顾潮生来吃过一顿早饭之后，他对宋归程的态度就比以前热切了一些，宋归程算是为数不多他愿意交谈的人。

  他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声音不咸不淡：“我们在副本世界里会失去很多东西，同伴、友谊、同情心、爱，直到我们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你要习惯。”

  宋归程闻言点头：“我明白。”

  一直到晚上，顾潮生都没有回来。宋归程自己做饭吃了，但是想了想，还是拨出一些菜给他留着。

  平时屋子里都是两个人，虽然交谈并不多，但有个人作伴总不见得会这么冷清。

  宋归程在餐桌旁坐了一会儿，手指敲打着桌面，莫名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身后的钟，已经九点多了。

  电视没有人打开，今晚的雷剧是看不到了，虽然顾潮生看的时候他没凑过一次热闹。

  洗完澡后宋归程躺上床，小花坐在他头边玩他的头发。他的头发柔软乌黑，发质很好，小花表示自己很喜欢。

  “好了，该睡觉了。”宋归程把她提溜起来放回背包，轻声说，“晚安，小花。”

  小花很乖地回复：“晚安，妈妈。”

  【话说，你们真的不想养一只小花吗？】

  【我想，我想，我想，比养小孩子容易多了】

  【这玩意儿有卖的吗？我想和我女朋友买一个】

  【又是你大哥，怎么，女友没蹲到，自己被小橙子俘虏了？】

  【我女朋友就是说想养小花那个】

  【你小子，还真有女朋友】

  【小花，我的电子女儿，吸溜】

  ……

  夜渐渐深了，发弹幕的人也越来越少，无论是副本内还是副本外，都陷入睡梦中。

  难言的寂静在空气中蔓延，周围安静得好似时间停滞了一样，仿佛一个动作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宋归程耳朵里钻进一阵交谈声，他现在对这类声音格外敏感，第一反应就是又出事了。

  然而等他穿上拖鞋，才意识到一丝不对劲，这交谈的声音太近了，不像在屋外，倒像就在他房间外面。

  他屏住呼吸，侧耳认真倾听，总算认出了交谈的两道声音，一道来自杨瀚海，另一道来自顾潮生。

  虽然他听顾潮生讲话的次数并不多，但他的声音实在太好辨认，清润而又低沉。

  宋归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清外面两人在说些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管他以什么姿势去听，传到他耳朵里的声音都像被后期加工过一样模糊。

  无奈，他只能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外面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借着稀薄的光，能望见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一个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而另一个双膝跪地，以一种极为虔诚的姿态拜服在另一人的脚下。

  几乎不用经过大脑思考，他就能认出坐着的和跪着的分别是谁。

  他瞳孔骤然一缩，疑惑地蹙起眉头。

  声音依旧不太清晰，但是比刚才好了一些，好歹是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他们之间的对话了。

  “主，当初我和您定下的约定，我已经把他带到您面前了……”这是杨瀚海的声音，只是和他平时听到的不同，蕴藏着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敬畏与忐忑。

  他？哪个他？她还是他？后半句宋归程并没有听清。

  顾潮生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身影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他脚尖微点，甚至没有施舍给脚边的人一个眼神，“你要的永恒。”

  模糊不清的话语，意味不明，让人感受到一丝不安。

  他慢慢关上门，却没看到门合上之后，向他的方向投来的冷淡而锐利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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