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之间，倒是没有半点责怪叶娇娘之意。

  秦笙心里冷笑，果真是爱之深啊。

  午后的秋日，微风徐徐，前面的小湖里时不时跃出一尾锦鲤，溅起大片的水花。

  这场面倒煞是好看。

  秦笙看着看着，心里就想起了秦府，还想起了件囧事。

  那时端贤太后还在，秦笙进宫五回，起码有三回会碰见那位五哥哥月容恒。

  每回月容恒都抓着她写字，写不好就板着脸训她，秦笙有段时间很怕她，开始借口装病不进宫了。

  但有一回月容恒来了。

  秦笙一直不愿意进宫，怕又让他逮着习字，索性装病在家里。

  那日月容恒是奉了端贤太后的命过府来探望秦笙的，秦笙那时刚好在府里的湖边喂鱼。

  一看见月容恒，她着急忙慌的想跑回自己的房间躲起来，谁知道不小心掉湖里去了。

  最后还是月容恒把她给捞起来的。

  秦笙兀自想着自己幼时做下的那些糗事，想到好笑的，竟然不知不觉唇角弯了起来。

  殷文孝看得一怔。

  他好像……很少看见秦笙笑，倒是没想到，她笑起来竟也是这般地如皎月动人。

  很快便到了折芳院。

  殷文孝下意识想要跟着一起进去，秦笙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

  “伯爷留步。”

  秦笙淡声道：“今日娘也被气着了，伯爷还是过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如无必要，她并不想让殷文孝再踏入折芳院里。

  脏。

  殷文孝点点头，他也怕今日的事情母亲心里对娇娘会更加不喜，甚至是厌恶。

  他道：“今日操持小宴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息，我去看看娘。”

  不过等殷文孝转身的时候，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似的古怪，秦笙好像……不愿意让他进折芳院？

  他下意识转头。

  但秦笙已经往里走了，边走还边伸手拍了拍自己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

  殷文孝目光沉了沉，转身大步离开。

  ……

  松柳院里，殷老夫人是真的气狠了，殷文孝被拦在了院子外头，石嬷嬷低声为难道：“伯爷，老夫人说了，她头疼的厉害，暂时不想见您。”

  殷文孝最后无法，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去了明月轩。

  还没进屋就听见了丫鬟们的惊呼声，好像在劝着什么，其间夹杂了叶娇娘的哭声。

  “……你们都别劝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只有我走了，大家才会都清静……这殷府容不下我、我当初就不该来的……”

  “我为什么要上京寻人？为什么不干脆死在路上就算了……”

  “当初说会回来娶我的人是他，后来……是，我身份低微无父无母，所以就活该这般让人欺辱……”

  “……”

  殷文孝站在门口听着叶娇娘哭哭啼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丫鬟们还在低声劝着。

  但叶娇娘听不进去，她执意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眼泪不要钱一般流下来，打湿了浅色的衣衫。

  “我不该来的、他已经有了夫人，我还来做什么……还不如回去扈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此残生算了……”

  殷文孝终于听不下去了。

  “胡说什么？”

  院子里的几个丫鬟乍然听见伯爷的声音，都吓了一跳，一个两个地低了头行礼。

  殷文孝让她们都出去。

  丫鬟们简直巴不得，赶紧麻溜儿地退了出去，把门口给严严实实关上了。

  “伯爷……”

  叶娇娘吸了吸鼻子，连夫君也不喊了，一双眼睛哭得通红望他。

  殷文孝原本心里对她还有几分气的，现下看见她这样，一颗心早已经软下来了。

  “收拾东西做什么？我答应过你，往后殷府就是你遮风避雨的地方，我殷文孝此生会护你一世无虞。”

  “可是……”

  叶娇娘哭得梨花带雨凄凄惨惨，咬着唇瓣摇头。

  她额头上面的伤口上了药，但此刻看起来仍然是红的，还肿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殷文孝拉起她的手坐下，“只是这件事情，你做得实在是不妥当，不过好在，夫人那边并没有责怪你。”

  “真、真的？”

  叶娇娘眼睛一眨，眼泪终于不流了，“夫人真的不会责罚我或者赶我出府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话殷文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才忽然愣住。

  秦笙不是这样的人……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对了，端庄大方、知书达理、气度雍容。

  “那老夫人那边呢？”叶娇娘最担心的还是殷老夫人那边。

  她一直以来都是想讨殷老夫人欢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弄巧成拙了一样，反而越来越让老夫人对她不喜了。

  “老夫人那边我会去说的。”

  殷文孝抱了抱她，“你好好儿的，不许再提离开的事情了，知道吗？”

  “嗯。”叶娇娘点头，顺势依偎进他的怀里，“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两人温存了会儿，殷文孝把人给哄睡下了。

  外头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殷文孝又再次去了松柳院。

  这回石嬷嬷没拦着，只是欲言又止看他一眼，领着他进了里间去。

  殷老夫人已经除了钗环，人恹恹地靠坐在床上，一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给她捶腿。

  瞥见儿子，殷文孝没搭理，不过还是挥挥手，让捶腿丫头下去了。

  在殷文孝开口之前老夫人冷声打断：“休要再在我跟前为那个乡野村妇开脱，我真不知道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儿子没有要为娇娘开脱。”

  殷文孝走到床边，片刻之后，竟然直直跪在了床边的踏脚上，“求母亲就宽恕娇娘这一回吧。”

  咬咬牙，他继续道：“儿子当年孤身一人到扈山求学，多次被当地的学子欺负，唯有娇娘一人不离不弃陪伴在身旁。儿子回京之前曾允诺过，待考取了功名之后就亲自去扈山迎娶她，但为了娘和殷府，儿子食言了，致使娇娘情绪激动之下小产，差点没了半条命。”

  “她不信儿子是那薄情寡义之人，后来一人孤身进京，一路吃苦受罪，就是想当面找儿子问个清楚娶亲之事，是儿子对不起她……儿子知道娇娘身份低微您看不上，此生只能做妾，可即便如此，为了儿子她也答应了……她心里已经够苦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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