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震惊到彻底冷静下来，满打满算，魏无羡确定自己其实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怎么说呢，其实反过来看，魏无羡突然就意识到，这两个人在做的是同一件事情。

  要说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角度…和方式。

  充其量再多了一个前因。

  魏无羡…或者说，未来的他自己。脑海里翻过这一长串称呼的时候，魏无羡发现自己还是很难忽略掉那种奇怪的感觉。但是相比起之前，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至少，他已经能够短暂地离开人群，只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手上的动作更像是无意识地在扒拉着脚下的几根草。

  难得很冷静的，把迄今为止发生的一连串正常的，不正常的，能解释的，不能解释的事情，全都想了个遍。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还真的被他思索出其中的前因后果来。

  他觉得，未来的那个自己，应该是在藏书阁那堆资料里查出了些什么的。他查到了什么，所以后来才一点一点地，做到了那一步。

  而且，未来的那个他，肯定是找到了自以为准确的办法。这也就是最开始，他们两个人在某个节点相遇的前因了。

  冷静下来之后，魏无羡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理解未来的他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思及此处，他短暂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也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是能够理解的，这其实也没什么，因为他们本质上来说，就是同一个人不是么？

  未来的他能够想到的，他自然也能够想到。

  最多，也就是打了个时间差，早晚的问题而已。

  未来的他发现了方法，因为想要蓝忘机能够醒过来，所以应该是用最快的方式去采取了行动。但是未来的他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找到的这个方法，是存在着漏洞的。

  应该就是蓝湛刚才说的那一点，对自身神魂的一步步损耗，时间拖的越长，对于未来的他越危险。

  但是，魏无羡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正准备起身的动作一顿。一个念头便是在这个瞬间滚过了他的脑海。

  其实也有些说不上来，魏无羡甚至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突然回忆起很久之前，为数不多见到未来的自己的那几次，不经意间对上的那双眼睛。

  准确地说，是那双眼睛在当时流露出来的那种情绪。

  是说不出来的悲伤。

  所以，魏无羡出于一种自己都无法解释，但却莫名笃定的心理。他觉得，就算蓝湛说的那么多都是真的，只有一点，蓝湛或许从一开始就说错了。

  魏无羡。

  应该说，是未来的那个他自己，或许，并非对自己的状态完全不知。或许，真实的情况恰恰是正相反的。

  未来的那个他，或许早就知道了。

  就算可能一开始不知道，但按照蓝湛所说，他走过了那么多不同的时间线，无数次的穿越，相遇，改变。这些都是会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的。

  他了解他自己，甚至用自负一点的话说，魏无羡觉得自己很多时候还是很聪明的。即使有时候，迫于形势，亦或者只是单纯的犯懒，他并不喜欢把这一点过于暴露人前。

  但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他自己的状态，他向来都是敏感的。

  他觉得，未来的那个他自己，一定已经预感到了什么。毕竟，关于他想起来的那个眼神。只有心里明白地知道什么，但碍于某种形势，或者别的什么。

  他最终没有选择，或者说应该是没办法把话说出来。至少，应该是不能说给他听，所以，未来的那个他最终保持了沉默。

  想到这里，魏无羡又顿了顿。须臾，嘴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什么意义的笑容。

  的确，该怎么说呢。

  这两个人，都是为了自对方，能够霍霍出自己性命的人。甚至，他现在站在这里，也无端觉得，自己好像变得渺小了许多，如果有一双眼睛，能够通过一个另外的角度，去纵观所有的话，一定就会发现，现在的他，也不过就只是站在，这个完整的故事里的…

  其中一环罢了。

  仅仅只是作为其中的一环，所以，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能说，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瞬间的消沉，让魏无羡在直起身的那个瞬间，眼底的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但这也仅仅只是片刻的事情，下一秒，他嘴角的笑意就又重新变成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还不是绝路。

  魏无羡在心中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虽然这种感觉有些奇怪，甚至，他到现在都没有摸清楚，作为其中一环的话，究竟能做什么。但是，他既然已经站在这里，又提前预知了这么多。

  总不可能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吧。

  所以，魏无羡觉得，既然让他知道了，那么他一定是能够做点什么的，哪怕只是一点点。

  心念闪过，魏无羡觉得自己手腕间骤然浮现出一丝凉意，带着一股，让他莫名熟悉的感觉。

  再一低头，果然看见熟悉又陌生的抹额，正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徐徐浮动在他的手腕间。

  再一转头，他已经再次不在之前的龙胆小筑里了。

  但从气息看，他依旧在云深不知处的境内。

  而且，脚步一定，原本在一瞬间乖顺下来的抹额，似乎又感受到了什么一般，陡然激烈地躁动了起来。

  魏无羡伸手拍了拍它，它也像是拥有生命一般地在他的手背上贴了贴。但是整条抹额，却并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变得安静下来。

  而是，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指着。

  魏无羡顺着那条抹额的指向，目光看向了门外的位置。

  袅袅檀香里，他看见了静室庭前的台阶。隐隐，还有从远处飘过来的说话声，话音有些含糊，他一时有些听不清。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已经抬脚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一开始不快不慢，但耳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同时，他的脚步也邹然急切了起来。

  当然，一半是主观意愿，另一半，则是因为已经成绑缚架势，缠在他手腕上的抹额。

  他发现，抹额居然正在逐渐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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