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琪琪冷冷的说道：

  “我奉劝你还是别等了，再等下去，就等出仇怨来了。”

  “我无怨，更无悔，我等我的就好，你若不忍心，就偶尔回头看看我，让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

  “我要是一直不回头呢？你不是白白浪费感情吗？”

  “感情怎么会有浪费之说呢？而且是不是浪费，那也总要等过才知道。即使等不到你，但至少可以等到我彻底对你死心，亦或是等到我死。”

  “我嫁过人，马上就要嫁第二次，这都不够让你死心的是吗，那你说，你怎么才能死心。”

  “我也想知道，如何才能对你死心。”

  凌琪琪有点儿死撑不下去了，内心早就已经软的一塌糊涂，但依旧挣扎着嘴硬的说道：

  “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放过行不行，也放过你自己。”

  裴楚风再一次把她揽进了怀里，低声呢喃：

  “抱歉，我不是没有试着放手，我努力过，但我做不到。”

  凌琪琪再一次推开了他，裴楚风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凌琪琪下意识的想要去扶他，但手伸过去又狠心收了回来，用更凉薄的口吻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讨厌，也让我觉得自己很讨厌。”

  “我不怪你，我只是后悔当初不该让你离开南蜃，后悔没有将你从天元带走，气自己不如卢丞佑，也不如凌翊那般敢想敢为，我活该沦落至此。”

  “你少跟他俩比，学点儿好，什么敢想敢为，明明应该是当断则断。我以为我上次在天元的时候，已经和你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咱俩根本不可能了，见面只会更尴尬，不如不见，相见不如怀念。”

  “你……可愿随我回南蜃？”

  “……不愿！”

  “我就知道。”裴楚风苦笑。

  “我有自知之明，没脸跟你回南蜃。”

  “我不介意你嫁过人。”

  “我介意。”

  “若你没嫁人，你会跟我回南蜃吗？”

  “不会！”

  “你连骗骗我都不行吗？”

  “骗你？我敢骗，你敢信吗？”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谎言或许是仅剩的救命稻草。”

  凌琪琪心里一惊，仔细打量裴楚风。

  他又消瘦了些，气色也不是很好，凌琪琪伸手想要去给他号脉，却被他躲开了。

  凌琪琪急了：

  “你躲什么？让我看看。”

  “不必看，师傅已经看过了，”

  “姨母她怎么说？”凌琪琪小心翼翼的问道。

  “怕是我等不了你太久了。”

  凌琪琪眼眶瞬间红了：

  “我不信，你骗我。”

  裴楚风又一次把她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这一次，凌琪琪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两个人就这样子依偎了很久，谁也没说话。

  终于，裴楚风身体有些不支，凌琪琪察觉到了，扶他坐了下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凌琪琪想唤人送晚膳过来，刚想转身，却被他拉了回来：

  “去哪儿？”

  “点餐，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做。”

  “我没胃口，只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不想被打扰。”

  “总得吃饭啊，再说我也饿了，陪我吃点儿。”

  裴楚风点了点头，由着她去张罗了。

  不多时，晚饭被送了过来，色香味俱全，摆了满满一大桌子，都是裴楚风之前喜欢吃的。

  见裴楚风没动筷子，凌琪琪主动投喂，裴楚风勉强吃了两口，忽然脸色难看，起身出门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裴楚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坐回到凌琪琪身边，桌子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碗稀粥。

  凌琪琪眼圈红红的说道：

  “好些了吗？能喝些粥不？”

  裴楚风笑了笑，安慰她道：

  “我没事，粥过一会儿再喝。”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旧疾罢了，我身子本就底子差，所以这次复发有些凶险。”

  “姨母就没办法吗？她到底怎么说的？”

  “愁怀难遣，郁结于心，胸痹之症，但她的药效赶不上我病情。”

  “胸痹之症？心脏病？赶不上病情又是什么意思？”

  “可能我不是个听劝的病人，情志不舒，但我无能为力。”

  “你来找我，姨母知道吗？”

  “知道，虽然路途辛苦，但师傅她并没反对。她说或许我见到你之后，可以让我的病情有所好转，即便没有，也至少能再见你一面，不至于让彼此留有遗憾。”

  凌琪琪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滑落出来，许久才又开口说道：

  “你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先早点儿休息吧，我让人去给你收拾个房间。”

  裴楚风拉着她：

  “我不累，我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不急，话留着明日再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听话。”

  终于劝着裴楚风去休息了，凌琪琪稍稍松了口气。

  夜深人静之后，凌琪琪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没想到裴楚风的身体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有些心疼。

  原本想把裴楚风轰回南蜃去，但现在她张不开口、下不去手，唉~

  从上次裴楚风从天元不告而辞之后，她以为自己很难和他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有时候觉得，每个人就像是一条条线，长长短短，曲曲直直，有的交叉，有的平行，有的纠缠，混乱中却又能清晰的分辨出不同的轨迹，如同错综复杂的人生，离离合合，纷纷扰扰。

  但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裴楚风的羁绊即将戛然而止。

  又或许，戛然而止的只有生命，思念如同日月，虽有阴晴圆缺，却灼灼复皎皎，朝朝复年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裴楚风。

  他出了屋在院子各处溜达，熟悉的景致，但却物是人非。

  上一次他来鸦翮国，也是性命垂危，幸而有凌琪琪不分昼夜的照料，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好怀念那个时候，可以和她朝夕相处，他好想回到那个时候。

  如今他已病入膏肓，油尽灯枯，他想再见到她，也怕再见到她。

  他怕她不再在乎她，那他就真的一点儿活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他还是来了。

  幸而，她还是在意他的。

  她的这些在意，能让他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的度过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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