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君子报仇,便要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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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窗外传来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响。
周尧还在昏睡,恍惚间睁开眼,瞧见玄一和方辞礼撑着伞立在雨中,正低头和老道士说着什么。
咳咳!
她轻咳起来,声音惊动了外面说话的人,两人神色慌张地将伞放在屋檐下快速走进来。
方辞礼扶着她坐起来,瞧着她脸色苍白,心里一阵难受。
周尧一脸倦容,抬手抓着他的手,瞧见他的状态比她还差,低声叹了一声:“你们怎的来了?”
到底还是让他们担心了。
方辞礼默默地倒水喂给她,强忍着情绪,低着头一言不发。
周尧抿了一口水,抬眸瞧见他眼底的湿润,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
方辞礼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居然带着哽咽:“您真的是吓死我了。”
周尧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知道此次是真的吓到他了,方辞礼平日最注重规矩的人,当下处处却忽略规矩。
她待他情绪稳定下来,抬眸看向玄一,那张常年带着冷漠的面容,眼底也藏着激动,眸中泛着血丝。
方辞礼小声道:“听南神医说您中了毒,如今可好些了?”
周尧抬手拍了拍床边,示意他坐下:“还有些余毒未清,所以现在还不能回宁王府。”
如今想要她命的可多了吧,听说她坠崖,其他几国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
她嘴角扯起一抹淡笑问:“如今吉安是什么样子?”
方辞礼瞧着她瘦弱的手指,低声答道:“这些时日,周国百姓自发来宁王府前送花保佑您平安,甚至连周皇都没有出面阻止。”
她默默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周皇反应与我预料的差不多,只是我此番坠崖之后,那川王和半山居士有什么动静?”
玄一立在一旁躬身回道:“按照您的吩咐,那半山居士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您坠崖之后,他往孟国飞鸽传书。”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掠过,紧接着说:“他还往大晟传了消息,您一直对宋洄几人按兵不动,他们此番接到半山居士的传信,在京都四处宣扬您已经驾崩的消息……无影司顺着他们在京都破了不少暗桩。”
玄一想到无影司传来的消息,眼底闪过一抹狠辣:“此外,宋洄秘密面见过佳晨公主。”
周尧怔愣了一瞬,随后不屑的轻笑一声:“佳晨公主……”
咳咳咳!
她正准备说下去,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两人眼底都是担心,方辞礼搂着她给她顺气:“南神医说了,您最近不能忧思,更不能动气。”
周尧缓了缓,咳的舒服了才点头:“佳晨不过是父皇的一个小小美人所生,父皇病重时感念她不解衣带的服侍,给她抬了一个婕妤,如今没想到,佳晨还有此野心,还想坐一坐朕的这个位置。”
她脸上全无愤怒,反而异常平淡,缓了口气说:“半山居士当真以为自己可搅弄风云,将这天下运势握在手里,实则不过是一根上不得台面的搅屎棍。”
玄一听见这番话唇角微微一勾,又迅速敛去:“陛下圣明,这半山居士还给云国传去了书信,我们顺着他的踪迹,发现他与云国的淳国公有密切来往。”
咳咳咳!
周尧听见这番话,笑的忍不住咳了起来,还真的是搅屎棍啊。
咳咳咳!
玄一接过老道士端来的药递给方辞礼,方辞礼瞧见他的动作愣了一下,想到什么,颔首笑了一下。
此行他便发现这个暗卫与陛下之间的关系绝不是简单的君臣,他的眼里跟他一样,他爱陛下。
但是他知道这些之后并没有嫉妒,能贴身以命相护,他只觉得自己做的不够。
周尧皱着眉喝着药:“云国的淳国公府,朕记得云国的那位国公势力大的很,几乎可以与皇权相抗。”
她接过药碗直接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继续吩咐道:“务必将佳晨公主的动向掌握……”
她拿起茶水漱了漱口,眸中闪过疑惑:“君后当时被人动了胎气一事,看来多半有佳晨公主的手笔,她虽然已经嫁人,但是在宫中生活多年,动手也简单。”
玄一眉梢一皱,缓缓说:“君后那一事,确实实在蹊跷,当时的人都排查过,后面有一个小宫女瞧见有人提着木桶,当我们的人排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失足跌入池塘淹死。”
周尧抬手按了按隐隐作痛地太阳穴,缓了半晌道:“将那几个人盯住,不要白费朕亲自演了这出戏。”
她顿了一下,掀开被子说:“把笔墨拿来,朕要写两封信。”
方辞礼扶着她缓缓起身,忧心道:“陛下,南神医叮嘱过……”
他方才察觉到她按额角的动作,此刻定然是头疼,往日在宫中之时,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动作。
周尧坐在桌前,默然片刻,抬手拿过毛笔。
第一封写给宋岩,一则报个平安,二则让他注意京都的动向,又将谢岑留在京都任职,将崔渊下放到古州的地方州县。
谢岑知百姓艰苦,便也免了这一遭,但崔渊虽然读万卷书,百姓之苦只在浅表,只有真正的深入基层才能有所感悟。
另一方面,古州如今仍然还有人敢悄悄要求女儿裹足的,顶着律令迫害女子,是时候认真整顿一番。
写完第一封她便有些体力不支,但还是提笔蘸墨写下第二封信给苏憬。
当两封写完,连毛笔都握不住,直接滚落在地。
方辞礼一脸急切地搂着她,她疲倦地靠着他,声音虚弱不堪:“没想到,这身子中个毒,竟连笔都握不住了……”
两人扶着她躺下,玄一端了温水走进来,方辞礼将帕子沾湿,擦掉她额头的虚汗:“您……”
他嘴里原本有很多想说的话,此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细心的低头给她擦拭手。
周尧缓了缓,感觉有了些力气,继续问:“玄一,西部匪寇一事,如今……”
她这些时日多半都是在沉睡之中,心里却一直焦虑着西部匪寇一事,不知道如今到底如何。
玄一对着她认真点头,回禀道:“璇玑将军和骆将军勇猛,前两日大胜,收回数座城镇,如今将乾王一众逼退至阳关以北。”
周尧强撑着精神点头,良久声音低低的:“好……那北部的乌里草原。”
玄一继续答道:“建安侯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大军前进,那些游牧民族已经归顺,尚还有几个部落不愿降服,燕将军已经将他们围剿,乌里草原大半属于大晟,不日便会有捷报传来。”
玄一瞧见她强撑着精神,知道她还想问什么 直接开口:“夏沅初,夏大人已经第二次出使远洋,传来书信一路平安,这次她还想走的更远一点。”
“好。”
“兴州城,嘉州,林州因为通了船线,几州都在迅速恢复。”
“好。”
“此次旱灾得到缓解,赈灾使传来消息,百姓损失很少,待到秋收定然是丰收之象。”
“嗯。”
周尧还想问南蛮的消息,撑不住地闭上了眼,沉沉睡过去。
方辞礼默默拉过被子,安静地端详着她睡颜良久。
南梧脱掉身上的蓑衣,提着背篓走进来,瞧见他们两个丝毫不意外。
他率先拿起周尧的手腕切脉,片刻后,眉头紧锁道:“她啊,还是不听话,如此忧思怎么能好的起来。”
玄一微微抿了抿嘴唇,陛下向来如此,若是让她不知道,想来忧思更甚。
南梧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她手放入被子问:“这次让你们带来的药材呢?”
方辞礼起身提起一旁的木盒子放在床边,打开盒子道:“你看一看够不够,我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找到十年份的人参,百年的太过引人注目,便没敢去济善堂购买。”
南梧瞧着盒子里的人参灵芝,叮嘱道:“如今阿尧身体这般虚弱,这场戏你们一定要演好,绝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方辞礼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瞧着她苍白的脸色问:“南神医,如今陛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毒可清干净了?”
南梧将那盒药盖住,摇了摇头答道:“这毒有些难解,不仅有十几种蛊毒,还有蛇毒,我虽然已经解去大半,但也让她身体虚弱不堪,如今体内余毒未清,我也不敢用猛药,只能一点一点的化解。”
方辞礼紧紧攥着衣袖,眼底一片冰凉:“那日的情形,这些时日我与玄一推敲过,这幕后之人料准陛下不忍这些人惨死香山,即使陛下不出手,想来下香山的路途也不会顺利。”
玄一目光落在南梧的身上,淡漠开口:“你想怎么做?”
他不信南梧会坐以待毙地看着陛下受伤至此,那日孟皇不过是晾了她几个时辰,他就气不过报复回去。
南梧听见他的话,眼底划过锐光,他唇角微微勾,侧眸看向玄一,见他跟他有一样的想法,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这个是我最近刚研制的,银针查不出来,也不会害人性命……”
他顿了一下,眉眼含着几分痛快:“只是不能入口,否则会让人三日内造成终生瘫痪麻痹。”
杀了他们可是便宜了他们。
玄一接过瓷瓶,用拇指摩挲着,不知道想什么,良久缓缓抬眸:“此事却也不难,只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方辞礼见状明白他们两个的想法,低头想了想,眼眸一亮道:“对付成王我倒是知道。”
两人都看向原本一言不发的方辞礼,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方辞礼仿若没有瞧见他们眼眸之中的情绪,温和一笑:“素闻成王喜爱小脚女子,他在吉安有一位红颜知己……若是此毒涂抹在足上。”
南梧恍然想到那些文人墨客对小脚还流传着一套玩法,其中确实有一些恶心的动作。
他皱了皱眉说道:“可是那位姑娘既然是他的红颜知己,应当是不会配合。”
方辞礼摇了摇头,解释说:“不需要她配合,这些文人墨客玩足的时候,都会让姑娘们用牛奶泡足,使她们的足更加鲜美。”
南梧与玄一对视上眼神:可行,还神不知鬼不觉。
玄一拉过一把椅子,一副请教的模样:“那贵妃呢?”
方辞礼略微沉吟淡淡说:“那日香山宴,我观察过那位贵妃,偶尔喜欢咬指,而吉安的百姓都知道贵妃嗜棋如命……”
玄一眉头舒缓开,一脸佩服地看向他:“殿下厉害,受教了。”
方辞礼颔首点头,以前他觉得这些绝非君子行为,所以从来不屑使用手段。
在宫中也是,若是陛下来他宫里便高兴,不来他就自娱自乐的看书,谱曲。
此番那几个人是真的触碰到他的逆鳞,居然敢对着陛下下手,若连自己深爱的女子都无法保护,要那君子之风有何用?
君子报仇,便要当下。
玄一和方辞礼没有久久停留,怕有心人注意到他们的动向给陛下带来祸端,玄一带着方辞礼悄然离去。
南梧侧眸瞧着她沉睡,熬了药给她煨在一旁,自己则低头看着道观传下来的医书。
他定然会让她恢复如初,正好看一看那些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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