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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射月靥


在上都的街头巷尾,一群不良少年横行霸道,他们大多剃着光头,皮肤上刺满了各式图案,活脱脱一副街头混混的模样。这群家伙常常纠集在一起,手持拳头乃至弓箭进行抢劫,甚至有人敢抓着活生生的蛇跑到酒馆闹事,还有人用羊腿骨当作武器袭击他人。当时的京兆薛公上报朝廷,要求各地里长暗中统计这类恶少,共计约三千余人,全部依法杖责致死,尸体陈放在市场示众。对于那些脸上刺有青记的家伙,一律采取炙烙方式去除标记。其中,有个叫张干的大力士,他在左胳膊上刺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胳膊上则是“死不畏阎罗王”,嚣张至极。还有一位王力奴,更是花了五千文钱,请刺青师傅在其胸腹上精心雕琢出一幅微型山水画卷,亭台楼阁、池塘花草、飞禽走兽应有尽有,精细程度堪比绘画。薛公毫不手软,也将他杖毙。

  在这帮恶徒中,有个名叫赵武建的贼寇,浑身上下刺了一百六十多处图案,包括番印、盘鹊等,左右肩膀上还刺着一首诗:“野鸭滩头宿,朝朝被鹘梢。忽惊飞入水,留命到今朝。”另一个叫宋元素的家伙,被抓捕于高陵县,全身刺有七十一处图案,左臂上刻着:“昔日已前家未贫,苦将钱物结交亲。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右臂上则刺着一只葫芦,葫芦口伸出一个小人头,样子像极了傀儡戏中的郭公。县吏们看了迷惑不解,宋元素解释说那是个葫芦精。

  李夷简在元和末期任职蜀地,那里有个市井恶霸赵高,喜欢斗殴,常进出监狱。他满背刺着毗沙门天王画像,以至于狱卒都不敢打他背部,反而让他越发猖狂,成为坊市的一大祸害。李夷简听闻此事勃然大怒,亲自将其捉拿到衙门前,拿出一根全新打造的硬木棒,棒头直径三寸,命令手下狠狠打在赵高背上的天王画像上,直到打完为止,前后打了三十多下。被打后的赵高过了十来天,赤裸着身子在各家门口哭喊,请求筹集修缮庙宇的功德钱。

  蜀地的小将韦少卿,是韦表微的堂兄,他不爱读书,却痴迷于刺青。有一次,他的叔父让他脱衣服查看,发现他胸部刺了一棵树,树梢上有几十只鸟,树下挂着一面镜子,镜鼻上系着绳子,旁边还有个人正在拉扯。叔父不明白其中含义,询问韦少卿,他笑着回答:“叔父难道没读过张燕公的诗句吗?这就是‘挽镜寒鸦集’啊!”

  荆州有个街市上的青年葛清,勇敢坚韧,从颈部以下满身刺满了白居易舍人的诗句。我曾经与荆客陈至一起找他来看,他不仅能解说每处刺青,甚至连背上那些诗句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如说到“不是此花偏爱菊”,他指着一处刺青,上面就有一人举杯站在菊花丛中;说到“黄夹缬林寒有叶”,他指向一棵树,树上挂着缬绸,上面花纹精致细腻。他身上总共刺了三十多处诗句,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肌肤,陈至称他为“行走的白舍人诗集”。

  我的门下骑士路神通,每当参加比武较量时,能头顶重达六百斤的石伞,还能咬碎数十颗坚硬的石粟。他背上刺着天王像,自称由此获得了神力。每逢初一十五,他会准备好乳糜,袒胸露背,烧香礼拜,还让妻子儿女祭拜他的背上的天王像。

  崔承宠年少时参军,擅长玩驴球,身手敏捷犹如粘胶附体一般。后来他官至黔南观察使,但年轻时他曾大胆地在全身刺上一条蛇的形象,这蛇从右手开始,张开的大嘴吞食着两根手指,然后缠绕着手臂,穿过脖子,蜿蜒曲折在腹部,最后尾巴搭在大腿直至膝盖。面对宾客时,他总是遮住双手,然而酒酣之际便豪放袒露双臂,挥舞拳头,故意捉弄乐师演员们说:“小心蛇咬你哦!”吓得那些优伶们大声尖叫,做出痛苦万分的表情,以此为乐。

  在宝历年间,长乐里的一位居民在手臂上刺青,引来数十人围观。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穿白衣、戴着帽子的年轻人,微微一笑便离开了。没走几步远,这位居民刺青的地方血流不止,剧痛钻心,瞬间就涌出了好几升血。周围的人怀疑是刚才那个看热闹的人做了手脚,于是让那位居民的父亲去找那人。尽管那人坚决否认,但在父亲苦苦哀求之下,他终于捻起一把土,像是在施咒语般地说:“把这个涂上,血就会止住。”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血立刻停止了流淌。

  我有位远房表哥名唤遘,贞元年间,他曾在黄坑附近经历一件怪事。他的随从捡了几块骷髅碎片打算用来制药,其中一块骨头上有“逃走奴”三个字,宛如淡墨刻痕,这才得知那是烙铁烫伤并深深嵌入骨髓的印记。当天晚上,随从梦见一个人捂着脸向他要回那块骨头,声称:“我很羞愧,如果你帮我好好安葬这块骨头,我会赐福给你。”随从惊醒后汗毛直竖,立即把那块骨头埋了起来。之后,他还真因一些事情得到了神秘帮助,并因此发了一笔不小的财,据说积累到了近十万贯才去世。

  蜀地一位名叫尹偃的将领麾下有个士兵,因为迟到受罚。士兵喝醉了酒,不服管教,声音洪亮地为自己辩解,尹偃大怒,对其连抽数十鞭,几乎要了他的命。这个士兵的弟弟恰好在军营担任典狱官,兄弟情深,对此愤愤不平。于是,他用刀割开自己的皮肤,刻上“杀尹”二字,再用墨汁染黑。尹偃知道此事后,借故杀了典狱官。到了太和年间,南方蛮族入侵,尹偃率领数万兵马防守邛峡关。他力大无穷,曾拿枣木棍随意敲打部下的小腿,肌肉随之隆起而不留痕迹。仗着一身蛮力,尹偃率全军出关追击蛮兵,结果遭遇伏击,大败,最终马倒在地上,身中数十枪惨死。出关那天,他竟然看到自己杀死的典狱官的身影,捧着个巨大的黄色案牍走在前面,这让他心里十分不安。他询问身边人,大家都说没有看见。最后,尹偃真的战死沙场。

  房孺复的妻子崔氏,性格极其嫉妒,她不允许身边的婢女们化浓妆、梳高髻,每月只给她们一小勺胭脂和一文钱的粉。有一次,新买来的婢女稍微打扮得好了一些,崔氏顿时大怒道:“你喜欢化妆是吧?我帮你好好化!”她竟然下令在婢女的眉毛上刻字,然后用青色颜料填充,还烧热锁链烫伤婢女的双眼角,皮肉瞬间焦卷,再涂抹红色颜料。等到伤口愈合,疤痕就像是永久化的妆容一样留在了婢女的脸上。

  话说杨虞卿出任京兆尹那阵子,京城街头有位号称“三王子”的壮汉,力大无穷,能举起千斤巨石,满身纹身密布,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这家伙犯事儿不断,至少有四五次本该处死,却每次都能混进军营躲过一劫。有一天他又惹上了麻烦,这次杨大人决心要治他,派出五百精锐将其擒获,紧闭衙门大门,亲手杖毙了这位“王子”。杨大人判决时言简意赅:“身上乱七八糟刺得像地图,还自称王子,无需多问,罪行昭彰,理应严惩!”

  蜀地的人们精于刺青艺术,作品清晰生动,栩栩如生。有人传言他们用黛石做颜料,能使图案色彩更加鲜明。我问了几个知情的家伙,原来人家只是用了上好的墨汁罢了。

  在荆州一带的贞元年间,市场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刺青师傅,手中持有一种特别的印模,上面密密麻麻排布着细针,能够塑造出各种形象,如蟾蜍、蝎子或是捣药杵。顾客想要什么图案,他就一印上去,然后抹上石墨,待伤口愈合后,刺青图案比顾客期望的还要精细逼真。

  现代女性流行在脸颊两侧装饰“射月靥”这种美妆,又称为“黄星靥”。说起靥钿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吴国的孙和以及他的宠妃郑夫人。有一次孙和宠爱的郑夫人酒后跳舞不小心撞伤了邓贵嫔的脸颊,血流不止。为了消除伤痕,孙和不惜重金找来太医调配药物,太医用白獭髓混合玉石粉末和琥珀屑配成了药膏。遗憾的是,由于琥珀用量过大,痊愈后痕迹并未消失,反而在邓贵嫔左脸颊留下了一颗红色的如意形状印记,看上去更为娇媚动人。从此以后,宫中的侍婢们都争相效仿,纷纷在脸颊上点上丹青,期盼能得到恩宠。

  现如今女子面部妆容流行贴花子,这一习俗源于唐朝昭容上官婉儿所创,她是为了掩盖脸上的疤痕。大历以前,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们性情泼辣嫉妒,婢妾稍有不慎就被黥面,于是有了月点、钱点等面饰形式。

  民间有些百姓脸上带着蓝色的印记,好似黥刑留下的痕迹。古时候的说法是,妇女如果死于分娩,会在其面上点上墨迹,否则会对后代不利。

  越地之人习惯水性,常常在身上刺青以避免遭受蛇龙袭击。如今南方还有些民族如绣面狫子,他们的脸部刺青传统,大概就是古代雕题部落流传下来的习俗。

  安丰县尉裴睘页,这可是士淹家的孙子,他讲了个关于唐玄宗时期的离奇故事。话说玄宗冬季曾召来一位名叫包超的神秘山人,让他召唤雷声。包超淡定回应:“明天中午准保打雷。”皇帝听罢就派高力士全程监督。包超一夜之间设坛施法,到了第二天巳时,天空依然晴朗无云,力士心里开始发毛。包超却不慌不忙说:“将军您瞅瞅南山,此刻应有一团黑气如同圆盘般显现。”力士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嘿,还真如其所言!不久,风起云涌,黑气翻滚,几声炸雷轰鸣。据说,玄宗还曾让包超跟随哥舒翰西征,每次战斗总能得到胜利的东风。

  进入另一个谜团,时间来到贞元初年。郑州有个胆识过人的百姓叫王干,夏日农耕时突遭暴雨雷电,他赶紧躲进了蚕室避雨。谁知雷电竟然跟进了蚕室,室内瞬间漆黑一片。王干也不含糊,直接关门抄起锄头一顿乱挥。随着他挥舞锄头,雷声渐渐变小,乌云也开始消散。王干大喝一声,继续猛击,只见那团黑气由大变小,先是缩成半床那么大,接着又缩小到盘子大小,突然从空中坠落,落地后竟化作了熨斗、折刀和一口破边的小锅!

  再来说个发生在北都太原的事儿。当时,介休县的一位百姓正在给官府送解牒,夜里歇脚在晋祠庙宇之下。半夜时分,门外有人敲门声称:“介休王急需借用霹雳车,某日要去介休帮忙收割麦子。”片刻之后,庙内传出回应:“大王说了,咱们这儿的霹雳车现在正忙着呢,借不出去。”来人几次三番请求,终于看到五六个人举着火把从庙后走出,介休使者的马匹也随之踏入庙门。这些人合力扛着一件类似宝幢的东西,上面挂满了旗帜,就像是迷你版的雷神战车。他们将这物件交给骑手,并嘱咐道:“你先数数这上面有多少面电闪雷鸣的旗子。”骑手一数,总共十八叶,每片叶子都闪烁着电光。百姓闻讯立刻通知周边村子,让大家抓紧收麦,因为即将有场狂风暴雨。然而村民们对此嗤之以鼻,只有他独自行动起来。果然,在那个预示的日子,介山之上乌云滚滚如浓烟升腾,转眼间遮天蔽日,倾盆大雨伴随着狂风雷电席卷而来,毁坏的麦田足有上千顷之广。那些没信邪的村民事后竟然指责这个百姓是妖怪,闹得沸沸扬扬。工部员外郎张周封亲眼见证了这场案件的审理过程。

  话说咱那位住在至德坊的三从伯父,年轻时在阳羡老家那阵子,可是出了名的故事大王。有一次,他亲身经历了一场雷雨夜的诡异事件,每当闪电划破夜空,都能在光影中瞥见数十颗硕大的人头,像栲栳一般大小,令人毛骨悚然。这事儿和书法大家柳公权的亲朋好友也有过相似遭遇——话说元和末年,他在建州山中一座寺庙暂住时,深夜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于是偷偷从窗户缝里往外瞧。嘿,看见几个家伙像模像样地打造了一辆雷电驱动的“战车”,活脱脱就像画中的场景一样神奇。正当看得入迷之际,一股怪异的气息扑来,顿时四周变得漆黑一团,柳先生的双眼也被暂时蒙蔽了。

  再来听听这位叫周洪的隐士在宝历年间讲述的一段传奇:当地十多个乡亲聚在一起避暑饮酒,突然间风云突变,一场狂风暴雨袭来,一个不明物体犹如巨猿从天而降,双目炯炯发光。众人吓得纷纷藏身床下,眨眼功夫,那怪物竟悄无声息地上了台阶,挨个儿盯着人群看了一圈,然后消失不见。等到雨停,众人颤巍巍起身互看,发现耳朵里全灌满了泥巴。村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刚才雷响时,有头牛受惊狂奔,还有只鸟摔了下来,而这些聚会的乡亲们只觉得耳边一阵沉闷巨响而已。

  说到元稹,他在江夏襄州置办了一个庄园,新建的大堂刚上完梁,就遇到了猛烈的风雨。当时庄客送来了六七口大油瓮,忽然间一声巨响,所有的油瓮整齐地排列在了房梁上,滴油未漏。也是巧了,就在那一年,元稹去世了。

  回到贞元年间,宣州突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雷雨,一只怪物砰然坠地,长得猪脸人身,两只手和脚各有两根手指,手中还紧紧咬着一条红蛇。没过多久,天色阴暗,怪物消失了。此事在当地迅速传开,人们纷纷绘图记录这一奇特景象。

  还有些梦境解读的故事同样耐人寻味。魏朝的杨元稹是个解梦高手,曾经给广阳王元渊解析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穿着礼服靠在槐树下。杨元稹告诉他这是要升任三公的兆头,私下却对人嘀咕:“恐怕是要死后再做三公吧,毕竟‘槐’字边上带个‘鬼’嘛。”果不其然,广阳王后来被尔朱荣杀害,追赠为司徒。

  另外,许超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因偷羊被抓进监狱,杨元稹解读说他会成为城阳令,后来他还真得到了城阳侯的封号。

  再说侯君集参与了与太子承乾密谋造反的事,心里惴惴不安。有一天晚上,他梦见两个甲士把自己带到一个地方,见到一个高冠长髯的大人物,厉声吩咐手下:“把君集的威骨拿来!”随后有几个家伙手持屠刀,硬生生从他的脑壳和右臂上各取出一片骨头,形状酷似鱼尾巴。侯君集在噩梦中惊醒,脑壳和手臂还真的疼痛难忍。自此以后,他时常心跳加速,体力消耗严重,连拉一张轻弓的力量都没有了。他想自首,却又犹豫不决,最终事情败露。

  在扬州东陵圣母庙,有个名叫康紫霞的女道士,她常常提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个离奇梦境,说是被神秘力量召唤到一个未知之地,说是天庭符令委派她为巡行南岳的“摄将军”。梦里,她穿上了一件熠熠生辉的金锁甲胄,率领上千兵马踏空南行。转瞬之间,他们来到了南岳脚下,只见山神亲自前来马前恭敬迎接。在梦中的奇幻世界,她似乎接手了一项重要使命,南岳的峰峦溪谷,她无一不在梦中游历了一遍。待到雄鸡报晓,她才从这奇妙之旅中醒来,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几十根胡须!

  曾几何时,司农卿韦正贯还在科举路上奔波,途经汝州时,受到了时任汝州刺史柳凌的热情接待,并暂代了军事判官一职。柳凌大人曾做过一个古怪的梦,梦中有人呈上了一份账单,上面赫然写着欠柴一万七千捆。柳凌便找韦正贯解梦,韦正贯打趣道:“柴嘛,就是烧火的木头。莫不是老兄你这日子快烧到头了?”没想到一个月后,柳凌大人病情急转直下,不幸离世。原来,柳凌虽身居高位,生前却家境清贫,韦正贯帮他料理身后事,早已替他在官府申请了几个月的生活物资,其中恰恰就缺了一万七千捆柴火。直到这时,韦正贯翻阅文案才猛然想起柳凌先前的那个梦。

  再来讲一位名叫秦霞霁的道士,小伙子热衷于修行,早晚烧香念经不停歇。某次他梦见一棵大树开了个洞,洞里钻出一个小娃娃,顶着乌黑的头发,身穿翠绿的小袍子,冲着他笑眯眯地说:“咱们一起尊崇土地神吧。”秦霞霁被这突如其来的梦境吓醒,从此这个神秘的小娃娃似乎成了他的梦中顾问,预示吉凶祸福。这样的奇异梦境持续了五年,秦霞霁终于怀疑这是妖异作祟。一日,他忍不住向师傅请教,哪知师傅一听就让他闭嘴,告诫这是他修行有成的象征,千万不可轻言放弃。从那之后,秦霞霁的梦中奇遇也就戛然而止。看来古语说得好,“梦不宜频繁揣测”,这话确实有些道理。

  最后扯上蜀地名医昝殷的一番见解,他说人体内阴气重就容易多梦,阳气旺则梦境较少,而且往往醒来后梦的内容也不易记住。按照《周礼》记载,古代甚至有专门负责解梦的官员,可以依据日月星辰的不同位置来分别占卜六个不同类型的梦。就好比日有阴阳两极,月有盈亏变化,星辰有各自对应的值守时刻,星辰的移动轨迹就如同一道道符咒。另外,《周礼》中提到一种仪式,要在四方驱逐恶梦,也就是由民众选出的方相氏带领大家,四散开来将恶梦赶到城郊之外,以求得安宁。

  在汉朝的礼仪中,有一种名为“大傩侲子辞”的活动,其中提到了“伯奇食梦”。道教人士认为梦是由魄妖或三尸所引发的现象,佛教则主张梦的产生有四种原因:一是善恶种子的显现,二是四大元素失衡,三是贤圣给予的提示,四是善恶报应的预兆。我曾听一位名叫首素的僧人说过,这些都是《藏经》中的观点,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他还强调,梦不可执着追求,因为一旦执着,就会吸引邪魅之气入侵。比如说,盲人不做梦,这就说明梦是基于日常感知习得的。

  我有个表兄卢有则,曾梦见自己观看击鼓表演,醒来后发现原来是小弟在门口模仿街鼓敲击的声音逗他开心。另外,我姑父裴元裕也曾讲过这么一件事,他们家族中有个年轻人喜欢上邻居家的女孩,梦见女孩送给他两个樱桃,醒来时发现樱桃核掉在枕头旁边。

  李铉在《李子正辩》中提到,极度真实的梦甚至能让梦中人出现在现实中,比如刘幽求梦中遇见的妻子其实是梦中身,可见梦并不能简单地用单一标准来解释。不仅是修养高深的人少做梦,问问那些马夫和仆役,你会发现他们很多晚上都不会做梦。

  秘书郎韩泉擅长解梦,有一次中书舍人卫中行的旧识子弟托他帮忙,希望能入选官职。卫中行答应得很痛快,但驳榜即将公布时,这位候选者却梦见自己骑驴摔倒在水里,爬上来后却发现鞋子没湿。因为与韩泉有些交情,他便去咨询,韩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看来你的选官之路要泡汤了,按照你的梦境,卫大人恐怕对你有所辜负,而你自己却能置身事外。”结果,驳榜出来后,那人果然被驳回了。韩泉不仅学术出众,还是韩仆射的侄子。

  威远军的小将梅伯成擅长根据梦境预测未来。有一次,有名艺人李伯怜从泾州乞讨到百斛大米,让弟弟去取,结果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未到达。李伯怜白天梦见自己在洗白马,便去找梅伯成解梦。梅伯成思考了一会儿,半开玩笑地说:“洗白马,听起来像是‘泻白米’的谐音,或许你要担心运输途中遭遇风吹浪打的风险。”几天后,弟弟赶来报告,果然说他们在渭河中翻了船,一粒米也没剩下。

  算命先生徐道升说,在江淮地区有个姓王的先生擅长解梦。有个商人张瞻准备回家,梦到在石臼中做饭。他找王生解梦,王生说:“你回去后估计见不到你妻子了,因为在石臼里做饭,意味着没有锅灶。家里可能会有丧事。”结果商人回到家,发现妻子果然已经去世几个月了,这才知道王生解梦的本领确实名不虚传。

  补阙杨子孙堇也很擅长解梦。一次,有两个人分别梦见松树在房子前面开花,枣树长在屋顶上,孙堇解释道:“松树通常种植在坟茔旁,而枣字重复意味着魂魄召回的象征。”结果,这两个人都相继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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