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扎肯的第三日。

  宿舍区的床板被穷村民给抢走了，护旗小队临时用纸箱子垫在铁架床下方，铺上防尘布，盖行军毯入睡。

  因为有遮风避雨之处，外界的昼夜温差没有影响到屋内的人。

  然而仍有一人彻夜未眠。

  他就是洛南。

  虽然当炮弹落下之后，他被震得七荤八素，但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头疼减轻了许多。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头疼跟「幸存者偏差」技能脱离不了干系。

  此技能感知到的死亡威胁，基本可以确定是炮弹落下。

  可中间的联系是什么？

  为何炮弹来袭，他就开始头疼，炮弹落下，他的头疼就减轻了。

  难道他的脑袋变成了一台死亡警报器吗？

  “当时出现「死亡预警」了没有？”

  洛南揉着脑袋，那一部分的记忆伴随着刺入后脑的奇异触感，一想起来又泛起阵阵刺痛。

  辗转一夜，想不明白。

  天光大亮，东方既白。

  “大巴车来了！”

  陈俊希的嗓门像是报晓的公鸡，全营地的人都被他给吵醒了。

  洛南翻身下床，切换了一下状态，好使自己看着清爽一些。

  一行人来到厂房门口，清晨6点20分，当地政府的大巴车已经赶到了。

  闵虎披上外套，将步枪背到身后。

  当地的警长与闵虎握手，表示自己的手下将会为他们撤离扎肯护行。

  “怎么只有两辆大巴？”闵虎提出了疑惑。

  警长憨笑道：“有一辆半路抛锚了，过一会才到。”

  “等到了再一起走吧。”

  警长摇摇头：“清晨有雾，路上安全一些，拖的时间久了，三辆大巴挤在一起，反而难走。”

  闵虎皱眉，语气中带有一丝恼火：“那你告诉我，我应该让谁先走，谁留下？多在此地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的危险！昨晚上的枪声可一整夜都没停过！”

  “让女人和孩子先走吧，”主管走了过来，“我们几个大男人命硬，可以等下一辆大巴。”

  闵虎转过脸去：“你可要想好了。”

  主管笃定地说：“我们把大家从国内带到扎肯，有责任确保他们安全回家。”

  商定之后，女人和孩子，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员工先上车，年轻一辈上另一辆大巴车。

  最后留下来的，都是青壮年的男人。

  “主管，这批人有多少？”闵虎问。

  “六十七人。”

  “行，我们坐第三辆大巴。”闵虎对徐薇和杨磊说道，“你们一人跟一辆车，确保路上安全。”

  在当地警方的开道之下，两辆大巴车驶出营地，驶入清晨的雾气之中。

  等到再晚时分，雾气散去。

  大巴车没到，来自城区的枪声先响了起来。

  洛南他们坐在山头，时不时有炮弹划过天际后落下，引爆一颗颗耀目的火球。

  过了两个小时，已经接近正午时分，大巴车姗姗来迟。

  大巴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对警长喊道：“桥被炸了，原来的路走不通！”

  警长伸出手指在头顶转了一圈：“换一条路走！”

  主管担心地问：“路线一变，会不会和前面的车脱节？”

  警长拍着胸膛说：“放心好了！我们熟悉扎肯的每一条路！”

  闵虎上车后，发现警长没有同行的打算，仅仅派了一个小警员上车，与他们共乘一辆车。

  大巴车驶出营地，驶向东边。

  东边的路是一条土路，车道很窄，仅允许一条大巴车单向通行。

  六十七名青壮年都挤在窗边，当他们离开营地之后，路边的风景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和断肢残躯，弹壳染上鲜血，大地满是伤痕。

  充满硝烟与死亡的空气，吸上一口都觉得肺部灼热无比。

  一条连接南北的黑色铁轨，已经在炮火的洗礼下成为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他们来扎肯建设多年，一转眼就到了人间地狱。

  洛南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刘嘉坐在他的身边，正在镜头前讲解扎肯的情况。

  大巴车忽然停下，发出嗤的一声鸣响。

  闵虎和陈俊希率先站了起来：“怎么了？”

  司机用干巴巴的英语说：“有人设卡。”

  闵虎来到车头处：“首都卫队的人？”

  “不太像。”

  闵虎下了车，发现所谓的关卡其实是一堆简易的铁刺路障。

  几个头戴饭锅手持大棒的本地人，一边敲打着路障，一边叽里呱啦地索要过路费。

  闵虎懒得和他们纠缠，给了一点钱打发他们。

  本地人也很明事理，收了钱就将路障移开了。

  闵虎钻回车上，嘀咕一句：“两个派别一打仗，什么牛鬼蛇神都想着来发一笔财。”

  路振华看了一眼拦路者，他们之中竟然有个妇女正抱着吃奶的孩子，而她的另一只手则握着锅铲。

  他们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出来打劫过路人。

  “可能他们已经习惯了，战争就像是发财的契机，不趁机赚一点，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呢？”

  对外人而言，战争是重点。

  对他们而言，生活才是重点。

  大巴车继续行驶，这一路上根本不太平，他们起码经历了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关卡。

  刚从齐野军那交了钱，结果首都卫队又把他们拦下来。

  跟首都卫队解释完之后，一个叫民兵团的组织继而横在路中间。

  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民兵团的人不像求财，而是双手在头顶来回挥动，似乎是想阻止他们继续前进。

  “他们说什么？”闵虎问主管。

  主管推了推眼镜，神情严肃地说：“好像是……前面有病毒，不能再往前了。”

  “病毒？”

  闵虎叫停大巴，叫上主管一同下车，陈俊希和路振华也紧跟其后，在大巴周边警戒。

  洛南从车上探出头去，仔细聆听他们的对话。

  “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麻烦不要挡路，车上是华夏公民，我们正在执行撤离行动。”

  “不！你们不能走！前面是死路！”

  “什么死路？”

  “你们自己看吧，不要靠太近，里面死了很多的人！”

  洛南向民兵团的身后看去，一座小小的小镇上空笼罩着淡淡的雾气，天色灰蒙蒙的，唯独小镇上空的天色灰中带绿。

  乡镇里没有行人，安静中透出一股诡异。

  闵虎似乎看见了什么，正在犹豫是否通过。

  洛南在他的脑袋上方，看到一行「死亡预警」时隐时现。

  全车人的生与死，在他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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