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上映第三日，票房排名第七，评分7.6。

  元旦假期档，总共才上映八部电影。

  排在《朝花夕拾》之后的，是一部小成本文艺片，讲述三男两女的爱情故事。

  排在《朝花夕拾》之前的，是喜洋洋大电影。

  换一个简单明了的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

  暴死。

  票房成绩出来的当天，恋世工作室里死气沉沉，参与电影的主创团队像是随手乱丢的衣服般瘫在沙发和椅子上，毫无精气神。

  主演之一的池明更是大白天买了一瓶红星二锅头，坐在沙发一隅喝闷酒。

  工作室内无人说话，空气几近凝固一般。

  黎雪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慌慌张张地挂断电话，然后整个人就如同流动的奶油般铺在了办公桌上，无精打采。

  导演张晔被铃声惊醒，随即哀叹一声：“这可能是我导演生涯中，成绩最差的一部电影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听到了身边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他转头一看，编剧林墨拿着手机，正激情满满地打字，隔着屏幕输出大段言语。

  张晔想安慰一下林墨：“少看点评论吧，天天在网上跟人对线，小心气出病来。”

  见林墨没有搭理，他又自言自语地说着：“其实也不怪你，你的剧本挺好的，只不过因为成本有限和时长控制的缘故，我只好把剧本内容压缩到原来的7/10，导致节奏有点偏快，如果观众无法理解，那是我作为导演的问题。”

  瞿珊珊单手架在椅子上，盘起一条腿：“真要说的话，我也有责任，如果我能多拉到一点投资，咱们也不会缺钱到这个地步。”

  黎雪昂着头来：“其实我也没做好……”

  “行了行了！”洛南从沙发里跳起来，打断了他们，“怎么都开起分锅大会了？不知道的以为咱们做错啥大事了，拍了一部不如意的电影而已，没必要这么消沉，打起点精神来！”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仍然心气不足。

  毕竟是集合所有人的心血，以无数个日日夜夜坚持拼搏完成的电影，到头来，只配获得这样的结果，多数还是心有不甘。

  池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是啊，你们拍过的烂片有我多吗？你看我，早就习惯了……嗝！”

  “你都喝成这样了说什么大话呢！”洛南一瞪眼，“总之，大家振作一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呢！起码咱们的电影票房不是倒数第一啊！”

  “最新消息，”林墨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三男两女」电影今日票房超过我们了，照这样下去，不出一周我们的票房就是垫底的。”

  黎雪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没有选择挂断，而是把屏幕转过来给洛南看。

  “横店方又打电话了，估计是通知预期票房又降了，马上要突破保底发行的约定票房，下一步就是收购我们的工作室。”

  这一刀，补得痛彻心扉。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洛南尴尬地拍了拍手：“哈哈……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黎雪问：“工作室怎么办？”

  洛南耸肩：“能怎么办？把保底金额拿到手，发给剧组上下，填一下成本窟窿，下午我叫搬家公司来，给横店方腾一下工作室。”

  洛南这么说，基本等于是认了。

  电影本身就是一场豪赌，赌输了，只能认。

  情绪低落的众人被洛南一个个从沙发和椅子上揪起来，塞进出租车里，他们打车前往市区的酒楼。

  这一顿饭，可能就是他们的散伙饭了。

  等到酒菜备齐，桌上菜肴丰盛，却无一人动筷子，精神的萎靡也间接导致食欲不振。

  “吃呀！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行？”

  洛南率先夹了一筷子明炉烧鸭，吃得啧啧出声，可算是勾起了几个人的食欲。

  林墨抱着手机，继续噼里啪啦地打字。

  他正在浏览《朝花夕拾》的评论区，各个自媒体平台都被他逛遍了，基本算是高强度自搜。

  “说实话没看懂，差评。”

  “要科幻没科幻，要奇幻没奇幻，惊悚和重口味玩得挺溜，这算欺诈宣传吗？”

  “楼上的，怎么没有科幻了？他不是提了一嘴「观测」吗？”

  “哈哈哈，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是吧？”

  “有一说一，特效是挺好看的，看得出花了不少钱。”

  “也就特效能看，剧情就是一坨，我看隔壁好莱坞的爆米花大片剧情都比这部电影讲得清楚。”

  “要我说，死人戏份才叫刺激！看得我心惊肉跳的，晚上做恶梦都有素材了。”

  “这部电影能上映，充分地反映了电影审查制度的革新与进步，标志着国产电影即将迈入下一层台阶，同样谕示着电影种类百花齐放新格局的期望，国产恐怖片与惊悚片重新登上荧幕将不再是梦……对不起，我编不下去了。”

  “浪费我票钱，早知道去看《锦鲤游记》了。”

  “哇靠！不就是一个女人中彩票拿了1000万然后满世界旅游收获正能量的纯公路片吗？这烂片也能拿票房第一，兄弟我只能说你是真的饿了……”

  “……”

  张晔撞了撞林墨的胳膊，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酒楼包厢之中。

  “先吃饭吧，”张晔示意他，“好歹有龙虾呢！”

  林墨点点头，正准备把手机放下，忽然看见了什么，又抓了起来。

  张晔叹气，摇摇头，自顾自地吃饭。

  黎雪的手机又响了，洛南劝她接吧，他已经可以接受最坏的结果了。

  黎雪面带难色地犹豫一会，点了接听键，将手机听筒凑到耳边。

  刚听上几句，她的脸色忽而变了。

  林墨抓着手机，眼睛紧紧地盯着评论区，刚才一瞬间刷新了几十条讨论帖，讨论热度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攀升。

  他点开引爆热点的那个帖子，事情的起因仅仅是有人在评论区简简单单地问了一句：“主角洛小南在影片最后说「什么都不选」，是什么意思？”

  起初，底下的评论都是一些插科打诨和抖机灵的回答。

  偶尔有比较认真的观众，会回他一句：“洛小南从小到大都是他父母帮他做选择，他最后什么都不选，只是保存了自己的世界。”

  提问者可能是一名喜欢较真的观众，得到回答之后，他又继续提问：“可是，以他的身份，只要同化所有分身，必然能保存自己的世界，何必要「什么都不选」呢？”

  “哈哈，这你就要去问编剧了，可能是他工作失误了吧？”

  林墨看着直摇头，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故事真正的含义。

  直到有一条评论进入了他的视野，他才稍稍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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