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洛南特意早起，洗了热水澡，驱散夜里堆积的寒意。

  吹干头发，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出门，黎雪已经等在外面了。

  她特意背着一个小书包，里面装着她自带的化妆工具。

  “早啊！”

  “早。”

  黎雪比洛南更为兴奋，今天算是她进剧组开工的第一天。

  洛南盯着一跳一跳的粉色书包，想起它正是自己送给黎雪的。

  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洛南揶揄道：“这里不是鬼屋，今天你可要把我化得帅一点哦！”

  黎雪扭过头，瞥了他一眼。

  “老板，你这场戏出场三分钟就死了，帅给谁看呢？”

  这家伙，越来越不给老板留面子了。

  洛南和黎雪从宾馆赶到拍摄现场，林导和摄像师已经就位了。

  昨夜经历惊魂一刻，没想到仍能准时开工，这份敬业值得尊重。

  林导的腿上绑着绷带，一瘸一蹦地来到洛南面前。

  “你小子不厚道啊，有后手也不提前通知我们。”

  洛南摊手：“我能临时想到这招就不错了，要知道是你们先追着人拍的。”

  林导面露尴尬：“我那不是……把他认成是你了吗？”

  “他那么普通，你就没从眉宇间依稀透出的气质中分辨出我和他的差别吗？”

  黎雪听不下去，扯过洛南往边上走：“差不多得了啊，真自恋！”

  洛南认真地问她：“我不帅吗？”

  “嘻嘻，不帅。”

  “这个月工资扣一千……”

  “帅帅帅！老板真帅！”

  洛南总算掌握与员工相处的要诀了。

  黎雪悄悄地补充道：“比蟋蟀还蟀！”

  林导很照顾演员，给洛南和陈昆分别配了一间带休息室的大化妆间给他们。

  洛南直呼自己也有大明星的待遇了。

  实际上，林导还是林导，抠门成性，经费能省即省。

  洛南和陈昆是整个剧组最大的两个咖位，可想而知这部片子究竟有多寒酸。

  寒酸到黄世柏的法拉利开到现场，都给人一种公子哥来体验生活的错觉。

  灯光，自然光为主。

  录音，同期声，麦克藏领口。

  摄影，全组就三台摄影机，其中一台是备用机。

  服装，演员自带便服，仅有几件定制款。

  伙食，从隔壁农家土菜馆批发订购盒饭。

  演员阵容，一个二度翻红的中年演员，一个混迹法制栏目的应届毕业生，若干个体验生活的素人演员。

  这规模，你把横店阿七叫过来都以为是诈骗。

  至于电影剧情，哈哈，那是什么东西？

  林导信誓旦旦地说，没关系，国内很多恐怖片也没有像样的剧情，蓝海嘛，一望无际空空荡荡才叫海。

  开拍前，洛南坐在化妆室里，等着黎雪给他上妆。

  电影拍摄的顺序并非按照故事顺序，他们今天拍摄的内容在剧本中段，正好是洛南被鬼抓住杀死的部分。

  林导指使剪辑师单独把纹身男接受采访时说的「鬼晓得」剪出来，并加以重点标注，配上奇怪的音效和画面阴影。

  于是，一句「鬼晓得」成功开启了这部恐怖片的冒险之旅。

  记者团队又从其他市民的口中得到确认，顺藤摸瓜地来到了一座山上，他们坚信，爬至山顶会见到一切诡异事件的真相。

  而在河边休息时，洛南饰演的记录员与领队陈昆发生争吵，擅自离队，最终独处时被一只鬼手拖进了河里，溺水而亡。

  以上就是洛南今天拍摄的戏份。

  洛南正读着剧本，隔壁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

  他放下剧本，走到门口，又听见了一个男声：“抱歉抱歉，实在对不住！”

  “出去！”

  “我是来……”

  “快点出去！”

  “好，好。”

  一场纷争似乎平息了，洛南推开门准备看看。

  门后传来阻力，打开的门正好撞在一个男人身上，他就站在门口，似乎正要开门，却被洛南正巧撞见。

  “对不住，对不住，我走错地方了。”

  男人低头连连道歉，快步走远了。

  洛南记得他，那天到菜市场后巷采访的流浪汉之一，那个打耳钉的男人。

  耳钉男穿着橙色制服，离开的时候东张西望，像是在观察什么。

  林导给他安排的身份是救生员，他却出现在了化妆间。

  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等等！”

  洛南上前，手搭在男人的肩膀。

  此时迎面走来一群搬运器材的道具组成员，男人立马推开洛南的手，压低了鸭舌帽，匆匆地从道具组成员身边经过。

  洛南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眯起了眼睛。

  “果然。”

  拍摄顺利进行，洛南饰演的角色和陈昆的角色吵了一架，与队伍分开，站在河边生闷气。

  这时候一只假手从水边摸了出来，借助绳索的牵引，直接抓向了面露惊恐的洛南。

  “咔！好，演员补妆。”

  林导叫停拍摄，让演员下去补妆。

  洛南回到化妆间，这次的妆造是死人妆，根据导演的要求，黎雪特意在脸上加了三道带血的抓痕，看着更像是被野兽挠死的样子。

  洛南走出化妆室，在他的身后，一名女演员站在自己的化妆室门前。

  “奇怪，门怎么打不开了？”

  洛南记得她的声音，她之前和耳钉男吵过一架。

  女演员焦急地拍门：“有人吗？开开门！我要补妆了！”

  拍了好半天，没有人开门，女演员叫来了副导演。

  “怎么还没化好妆？马上就要开拍了！”

  女演员着急：“我也想啊！可我化妆室的门打不开了！”

  副导演注意到了旁边的化妆室：“别管了，先去隔壁补妆！”

  副导演推着女演员进了洛南的化妆间，他们俩的闯入把玩手机的黎雪吓了一跳。

  “你们是谁？”

  “别管这个，你是化妆师吧？”

  “我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救场如救火，你快给她画个死人妆。”

  黎雪有点局促，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愣着做什么，快呀！”

  副导演有些恼火，急吼吼地对她说话。

  “知道了。”

  女演员坐在位子上，黎雪拿出工具，对着女演员的脸开始上手。

  半天之后，黎雪问：“你能不能不眨眼睛？”

  女演员没好气道：“你行不行啊？化妆师还要人不眨眼睛？”

  “你这样动来动去我画不上。”

  “那你要我怎么弄？”

  “你……能不能躺下？”

  “啊？”

  女演员半推半就地平躺，黎雪顿时感觉舒服多了，松了一大口气。

  这次下手，动作立马就娴熟了起来。

  女演员也觉得她有几分实力，但不免有些好奇。

  “为什么我躺着的时候你画得更好？”

  “呀！”

  女演员一开始，黎雪立马叫了起来：“你不能说话的！”

  女演员更纳闷了：“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的客户都不会说话。”

  真是个奇怪的化妆师，女演员心想。

  化完妆后，女演员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称赞道：“你画得很好，干了很多年吧！”

  “这是我进剧组的第一天。”

  “第一天？明白了，你以前肯定是与化妆行业相关吧？是美妆博主？还是美容师？”

  “都不是。”

  女演员好奇心上来了：“是什么？跟我说说。”

  “入殓师。”

  女演员：“……”

  “还有鬼屋化妆师。”

  女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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