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所求也很简单，只是一个承诺。”

  “承诺？”

  “不错，你我来个君子之约，等你将来入十品，或者十一品，老夫会与你公平较量一番。

  就以彼此的本命字为代价。

  你赢，我散了‘声’字。

  我赢，你散了‘音’字。”

  “啊这……”

  苏东山不由皱眉。

  这是什么路数？

  别说十品、十一品了，就算现在他散一两个本命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宓夫子不一样，他要是散了“声”字……

  宓瑟神色坦然：“实不相瞒，老夫本想以‘声音’二字合道入圣，是以压境十品多年。

  不想中途被你修出‘音’字，心中实在不甘。

  但老夫身为儒家前辈，总不好仗势欺人，更不能毁后辈大道。

  所以想与你来这一场君子之约。

  唯有如此，我方能吊着一口向道之气不泄。

  若是到时候我败，儒家又多一圣，比我更高，乃儒家幸事。

  若我胜，‘音’字无主，我再修也无挂碍。

  当然，若我修不出，小友大可以其他本命字镇压夺回。”

  苏东山不由动容。

  揖让而争、坦荡君子。

  不违心，不欺弱。

  这样的老人，不，是儒家夫子，怎能不让人尊敬。

  只是……这对宓瑟来说委实不公平啊。

  现在自己就有七……八个本命字，对于这样的约定心底是肯定没压力的。

  宓瑟笑道：“怎么，老夫花出去这一堆宿沙都请不动苏小夫子吗？”

  “宿沙？”

  苏东山面露茫然。

  看宓瑟得意样子应该是好东西。

  只可惜注定是俏媚眼给瞎子看——白费功夫。

  他压根不知道宿沙是什么东西。

  一旁柳南舟赶忙提醒：“东山，鸣沙为土道宝物，可炼制土道至宝。

  其品秩虽不能与……你水府相比，却也相去无几。

  进可请墨家匠人、道门高真炼为土道宝器，炼化至你的‘音’字内。

  退可作为五行本命物中土道替补。”

  苏东山思索良久：“好，既然宓夫子有命，学生自当遵从。

  只愿学生不让夫子失望。”

  “好！”

  宓瑟捋须，爽朗大笑。

  其声如金石交击，又似雏凤清鸣，十分畅快。

  一旁柳南舟心生钦佩，满目肃然，默默躬身行礼。

  宓瑟忽然看向某处，微笑道：“小子，看来你身上麻烦不少，先去解决眼下麻烦再说吧。

  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说罢，身形消失，只余一句叮嘱在耳边：“妖族之事我不便插手，小心应对。”

  苏东山脸色一变，躬身朝空中行礼后，转身冲进禅房：“姨姨，姨姨，不好了！”

  ……

  灵吉寺外。

  一俊美青年身旁跟着一黝黑面庞的少年出现在寺门前。

  主持圆可似早知道二人到来，淡然问候：“两位施主，久等了。你们要找的人的确在本寺，容贫僧说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执着是苦。”

  黝黑少年冷笑，声音清亮：“大和尚说得轻松，等你像我一样被分成七块八块的，再来劝我莫要执着。”

  圆可点头：“施主说得有理。”

  话音刚落，圆可化掌为刀，将自己从头劈下，化作两半。

  分成两半的的身体有各自伸出手掌作刀，将自己分成数份。

  黝黑少年：……

  俊美青年悄然眯眼。

  果然，传闻是真的。

  这灵吉寺与妖族，确切地说与帝狐一族渊源颇深。

  黝黑少年咯咯笑道：“大师赶紧收了神通吧，小女子胆小，见不得这血腥场面。

  况且我此番前来是为解怨，不为结仇。”

  圆可面露忧愁：“施主说的极是，为何又害这少年性命？”

  黝黑少年摇头：“大师此言差矣，佛说众生平等，人的命是命，山间狐狸、獐子的命就不是命？

  既是他能害他人性命，如何别人不能取他性命？

  佛还说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圆可无可奈何，只得无奈叹道：“施主着相了，只求入了寺庙，勿造杀孽。”

  黝黑少年笑道：“这个自是省得，佛门重地，不可造次嘛。”

  圆可只得在前面带路，领着进庙。

  白衣青年略略瞥了一眼，淡淡说道：“百年前我从有幸来过灵吉寺，那时的慧真大师从亲手种下一株双生菩提树，不知那菩提树长得如何高大了？”

  圆可微微笑道：“劳施主挂念，那株树已蔚然成荫了。”

  白衣青年不由感慨：“光阴似骏马加鞭，浮世如落花流水。

  恍惚一梦，不觉百年已过。

  不知慧真大师现今如何了？”

  圆可还未答话，一旁黝黑少年就嗤笑道：“晏流啊晏流，你直接问慧真大师在不在寺里不就行了？

  附庸风雅，故弄玄虚做什么？”

  被戳穿目的的圆真不以为意，保持故地重游的感慨。

  三人很快来到禅房外。

  圆可声音平静：“白施主，有故人说要见你。”

  “吱呀”一声，禅房门自行打开。

  白芷的声音响起：“有劳大师了。”

  慧可欠身道：“两位，贫僧告退。”

  随即离去。

  晏流眯眼，眸中有异色亮起。

  黝黑少年十分鄙夷，径直走进禅院。

  院内，白芷幽幽一声叹：“你们来了。”

  本以为在灵吉寺内能获得一丝喘息机会，利用苏东山的“心”字还能逆推出一部分神通。

  没想到却成了对方的机会——此时的眼睛跟左腿因为利用“心”字逆推，正处在虚弱期。

  当然，她也知道，因为原身几个残肢陆续苏醒，彼此之间的感知也变得越来越强。

  心脏肯定也感知到了她现在的虚弱，这才急急赶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心脏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跟晏流联手！

  白芷愤怒尖啸：“你难道忘记了是谁把我们弄成这样子吗？

  是晏流这个畜生！

  他杀了我们的儿子！

  你怎么能跟他联手？”

  黝黑少年却笑得欢快：“不要把自己摘得那么干净，本体不是也在谋……咯咯，看来你忘了呢。

  不纠结这个了，还是说正事吧。

  你们一起逆推，难不成是想着牺牲自己，成全本体？

  啧啧啧，这份忠心，真让人感动啊。

  你们难道就不想成为独立的存在，从此逍遥世间？”

  “白芷”一阵沉默。

  但幻化出来的身形却有了不稳的征兆。

  一个声音从左腿处传来：“若我跟你合作，你能保证不吞噬我吗？”

  “你，你能保证不吞噬我们吗？”

  “当然不会！”

  黝黑少年呵呵一笑，走到前面，自顾自扯开领口，露出心口。

  再以手作刀，轻轻一划，一颗鲜活跳动的青色心脏“噗”地跳了出来。

  上面脉络分明，噗噗跳动，还冒着热气。

  少年任由心脏离体，声音幽幽，“我自己也是得益于本体分离，这种独立存在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你我乃是姐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自我意识，又怎会去吞噬你？

  对不对，你们两个？”

  黝黑少年身上随即出现左右两只雪白藕臂。

  臂膀出现之后点头道：“不错，古语有言，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你我有机会成为独立完整的人，为什么要重塑本体？”

  “你难道甘心被本体驱使，永无出头之日？”

  “这……”

  左腿明显意动。

  下一刻，“白芷”身形如冰雪消融。

  眼睛惊呼：“不要！”

  然而左腿却义无反顾离开眼睛，蹦跳着奔向黝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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