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去，就望见阿星面上带着几分憔悴站在不远处，一望见燕容珏就迎了上来，恭敬地行了一礼。燕容珏似乎看出他眉眼间隐藏着一丝焦躁。

  “陛下，昨夜我带士兵围剿阿瑾......靖安王，可最后还是让她逃走了。”阿星垂下眸子，回答道。

  “哦？”燕容珏眼中更加深沉起来，“她逃去哪了？”

  “我......不知......”阿星抬眼望见燕容珏的目光，身子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我猜她应是逃到了靖安王府中。”

  靖安王府？昨夜她追击自己的那个地方，距离阳州城的靖安王府距离可不近，看来她真是走了地道。

  燕容珏回想起之前凌华霜把自己的地道焚了之后，刺史府很多地方也被一并毁了，可她分明记得靖安王府是完好无损的。而燕容瑾和凌华霜勾结挺深，定是有一些势力和军队还保留在里面。

  “地道，蛊术，机关......”燕容珏眸子微眯，随即自嘲般一笑，“她不愧是我的皇姐呐，暗中布局天下，多次打得我措手不及。”

  “陛下姐姐......”阿星望着燕容珏，面上带着心疼，欲言又止。

  看到阿星这个样子，燕容珏心中的猜测逐渐明晰起来，昨夜他带的人手也不少，若是全兵出动捉拿燕容瑾，那她不死也是半伤，更何况阿星如今的箭术已是一流。

  “阿星，我知你已尽力，无论如何，她之前待你都不薄，你不可能做到闭着眼和她硬撕。”

  见燕容珏已经猜到，阿星咬着唇低下了头。

  凭心而论，无论是燕容瑾还是燕容珏，都对阿星有恩。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几年前发热的时候，母亲刚好去调解两个乡绅的争端不在家，是阿瑾姐姐，来到他床边照顾他，还哼着小曲为他解闷儿；而两三年前，自己被那恶毒女官凌辱后，差点想跳河一死了之，还是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抚他，告诉他未来很长，她会永远做他的倚靠。

  而陛下姐姐，不仅带他品尝了各种美味的糕点，在地震后竭力把他从废墟中救出，还耐心地教他人生道理。她赠与他玉扳指，允他入军历练，就是希望他有所建树。

  两个人都是阿星放在心上的人，他打心眼里都把她们当做姐姐看待。可如今，她们之间仇恨颇深。一面是正义，一面是良心，他夹在中间实在难以抉择。

  燕容珏叹了口气，轻拍着他的肩膀：“别人的因果你不用承担，阿星，回去军营罢，我看好你，你未来肯定能成长为一代高手，而且知善恶，明事理，懂进退。”

  阿星忽地抬起头，眼中一闪一闪的，鼻头隐隐有些发酸。他看着燕容珏带着些许血丝却坚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片浪潮。

  他的陛下姐姐，是得有多强韧的心，才会在面临国家危难，至亲背叛，心腹大义赴死的时候，仍能说出这般安慰他，又给予他希冀的话来。

  她身为帝王，几乎承担了所有人的因果，但她仍能笑着走过。比起她来，自己曾经所遭受的一切，根本不算什么。

  他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地活着，为她，为这片江山效力呢？

  “陛下，”阿星的双眸氤氲起来，右手使劲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坚定道，“阿星定不负陛下所期！”

  “女帝陛下培养出的人，个个都未来可期。”余清玦走到燕容珏身边停下，望着阿星离开的背影道。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咯。”燕容珏挑眉，斜眼望着他。

  “自然。”余清玦面不改色，侧目看着燕容珏。

  “不过再怎么可期，要成为一代名臣名将难。如今梁斐去了，我深感焦灼无力，不如余大帅替我想想办法？”

  余清玦微蹙眉头，神情很认真地思考起来：“要名臣名将，无非就是培养和招募。若是培养的话内需过人的天资，外需得当的指导；若是招募的话，需要君王有胆识以及吸引人的地方。”

  “那你觉得墨国的小皇帝如何？”燕容珏继续追问。

  “堪忧。”余清玦无奈摇摇头。

  “那你觉得我如何？”

  “有明君之范。”

  “那为何你不愿？”

  “......受先帝所托。”余清玦定定地望着燕容珏，一字一句道。

  “墨国先帝有我好？”燕容珏有些不甘心，就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求证，“胆识我自认是有的，至于吸引人的地方，”

  “身材？容貌？个人魅力？”燕容珏浅笑着对他眨了下眼，语调带着些许缱绻，“不知你指哪个方面？”

  余清玦面上僵了一瞬，双眼微睁，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染上了薄红，语气中带着羞恼：“不着调！”

  说完拉下脸，不欲再看燕容珏一眼，转身就走了。

  “哎，余大帅别走。”燕容珏连忙跟上去。

  他刚刚都还夸自己来着，自己不过嘚瑟了一下，他怎么就生气了？

  “嘶，我扯到背上的伤口了。”燕容珏皱着眉头弯下腰去，余光中看到余清玦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连忙又道，“莫不是还有余毒未清，不如你再帮我看一下？”

  燕容珏抬眼，刚捕捉到余清玦心疼的神情，不过一瞬间，他立即扭过头去。

  “哎哟，真的好痛。”燕容珏小脸都皱成一团，欲把手伸到后背，却触摸不到伤口，“眼下大家都在忙，军医也抽不开身，你能帮我看一下吗？”说着带着楚楚的神色，巴巴地望着余清玦。

  昨晚明明已经把毒全都吸出来了。余清玦微叹一口气，转头对上燕容珏的神情，终是破防，大跨步走过去，轻握住燕容珏的小臂，温言道：“先扶你进帐篷，我再帮你处理。”

  燕容珏唇角一弯，进帐篷的途中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余清玦眼神一扫，却装作没意识到。

  余清玦重新处理了一番伤口，又细心嘱咐：“伤口莫要碰水，这药需得一天一换。”

  “好。”

  燕容珏乖巧地应下，回头却见余清玦眉头微蹙地望着自己身后，神色认真却有些闪躲，白皙的脸庞上粉粉的。

  燕容珏忍俊不禁，她寻思昨晚那么多人看着，也没见他有今天这般羞怯的神色。

  “你笑什么？”余清玦眉心一跳，直觉上就觉得她肯定没有什么好话。

  “余大帅莫羞，横竖你的清白给了我，我的清白给了你，我们扯平了呀。”

  果然。

  余清玦闭了闭眼，脑中忽然闪过之前的些许画面，脸色更加阴郁了下去。

  他利索地把燕容珏垮到后背的衣衫拉起，起身毫不留念地就往外走，头也不回道：“女帝陛下无事我就先回了，晚间我会修书给陛下商量围剿撒于的计划。”

  这次可是燕容珏变着花样地喊了好几声“你别走”“我伤口还疼”“我不会用药”，都没有把余清玦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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