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芸的声音在一群埋头干活的人们里面算得上是惊天一声响，大家都抬头看了过去，这里面也就包括了沈家人和李家人。

  “这不是你家柳芸？她这又是在干什么？这不是何家的小丫头？她咋和一小孩过不去了？”

  林彩凤特地过去拉了把还在干活的林彩霞。

  林彩霞一向不爱看热闹，也没听出来柳芸的声音，被林彩凤这么一说才抬起了头，看见是柳芸的时候脸色一变，又看见了沈玖就跟在后头，她心里一惊，赶紧往那边过去了。

  何灵灵的父亲看见了自己女儿，下意识就觉得何灵灵是受欺负了，走过去直接推了柳芸一把：“你是谁？你一个大人欺负我家小丫头干什么！”

  何灵灵看见父亲过来了扯开嗓子就开始哭：“爸！你快救救我啊！”

  柳芸差点没摔到田野里面去，还好沈玖就在她后面拉住了她的胳膊，扶着柳芸站稳之后沈玖就气呼呼地要去给柳芸讨回公道，却被柳芸给制止住了。

  沈玖很焦急，也很愤怒，可他不得不听话，这是他第一次一点都不想听话。

  柳芸看得出他的情绪，心中又有了些异样的感受。

  别人骂他的时候他理都不理，可当有人欺负她的时候，他却这样在乎。

  “我欺负她？”柳芸并不怕这男人，她站在他的面前和他面对面，“是你管教不好你的闺女！出口成脏，随意侮辱他人，呵，你别忘了现在风头还没放开呢！小孩怎么了？我照样可以把她告到派出所去！连着你们全家一起告了！我就不信没有你们的纵容她一个姑娘家就敢好无所谓地欺负我家阿玖！”

  孩子的恐惧点是大人，那大人的恐惧点，在这个年代就只有那么一个了。

  这话说得何父如同被当头一棒，发生了什么他不懂，但是柳芸说的要告他们他们却是明白的。

  前几年严，打，别说那些做了错事的，就连无意说了一些话的人都统统被抓起来了，这两年虽然听说政策要放宽，但这不是还没放宽吗？

  灵灵到底说了些什么？让这疯女人居然要去告他们？

  孰轻孰重何父拎得清，他心中慌乱如麻，低声怒问何灵灵：“你说了什么？！”

  “我，我，我就......”刚刚还理直气壮骂的出口的傻子二字何灵灵不敢说了，这么多人都过来了，甚至连村长他们都来了。

  何灵灵怯弱害怕的样子却更让何父心焦，也更让他认定自己女儿肯定是说了一些违背组织的话。

  他重重地给了何灵灵一巴掌，当着全村的人大骂：“畜生！还不给人家道歉！长了个嘴巴什么都敢说，你要害死我们啊？！”

  庄稼人的巴掌都是实打实的，何灵灵被一下子打到了地上，却不敢哭喊了，抿着的嘴巴抖啊抖，泪眼婆娑地看着柳芸，“对，对不起，对不起，芸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看见沈玖哥我都绕着走！”

  沈家人这个时候也都到了柳芸的身边，沈家人一个个都高大强壮，不说何灵灵，何父看着都有点怕。

  自己刚刚推柳芸的时候就是吃定了沈玖这个傻子不敢反抗，但沈壹和沈俩却都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沈壹，他阴沉着脸站在何父的面前，何父觉得天都好像黑了一半。

  像是做给沈家人看似的，何父又踹了何灵灵一脚，何母心疼女儿却也和何父一样怕事，所以也没敢管闺女，骂了何灵灵几句之后就和沈家人求饶。

  “不是给我道歉，是给阿玖道歉，你骂的是阿玖，你要得到的是他的原谅，而且今后要是我看见谁再这样欺负阿玖，我一定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了。”

  柳芸没那么容易就心疼这样一个姑娘。

  她不是没给过何灵灵机会，何灵灵挨的这些打骂虽然过了，但也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何灵灵自己嘴贱。

  柳芸承认自己把事情含糊之余往大说了点，但何灵灵不也不敢在大家面前把自己刚刚说的话说出来？

  何灵灵脸色更白了，她只觉得满心的屈辱，要是大家都知道她给个傻子道歉了，以后她还怎么做人？以后小伙伴们都怎么看她？她岂不是还真就不如一个傻子了？

  林彩霞看着何灵灵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可她也明白柳芸闹这么大是为了让以后没人敢欺负阿玖，于是咬咬牙，没吭声。

  不过看着柳芸纤细得几乎一折就断的身影，她有些感动，也有些欣慰。

  除了林彩霞，江春梅和张婷女也觉得扬眉吐气，嫁进沈家这么多年，她们早就把沈玖当成了亲弟弟，平时这些小屁孩对沈玖的那些捉弄和辱骂她们都知道，气恼之余却也不知该如何插手，说不定还要被别人家里笑，说她们和一群孩子计较。

  对于柳芸这样上纲上线把事情闹得泼天大的行为她们在心里默默鼓掌，十分赞同。

  而且有了今天这事，以后不说这些孩子，就连那些村里爱找事的男青年也不会再敢欺负阿玖了！

  江春梅心想下午那事绝对是邓志花唬她的，她下次一定要找邓志花算账！

  何灵灵半天没有动作让何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又伸出了巴掌，怒目瞪圆：“不道歉？反了你了！”

  “我道歉！”何灵灵一边做遮挡状一边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错了，沈玖哥，我真的错了，求你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柳芸看向了沈玖，沈玖眼里有了一丝光亮，却在看见何灵灵的时候又转变成了怜悯，他轻轻说：“我原谅你了。”

  但这怜悯却一闪而过，沈玖悄悄地握住了柳芸的手臂，正是她被咬伤的地方。

  柳芸朝他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村支书老江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主持公道了，他刚刚一直没好说话就是因为怕被大家说自己偏袒自己的亲家，现在该道歉地道歉，该原谅的原谅，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便开始严肃批评起了何父和何灵灵。

  最终他表示：“领导人说了，人人生而平等！大家里应互相尊重互相帮助！要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把惹事的人送到派出所去！该劳改劳改，该枪毙枪毙！”

  原本还有人在下面看热闹似的嘻嘻笑笑，听见这些话都嘘声了。

  生产大队的马队长也过来了，“行了，我和江支书一个想法！何大力，你和你闺女这两天都别来上工了，回去好好反省！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一出，大家更不敢吭声了，少干一天活就少拿一天的工分，尤其是像何大力那样的青壮年，一天少说能拿十个工分的。

  何大力本来还想求饶，可马队长严肃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就闭嘴了，生怕自己的反省时间被延长，只有何母在那里抹眼泪，本俩她还心疼闺女，现在只心疼工分了，不需要何大力多说，她就已经扯着何灵灵的耳朵往家里走了，边走边骂。

  走之前还看了眼柳芸，看着那张素白漂亮的笑脸，她恨得牙痒痒。

  行啊柳芸，你千万别落到我手里，不然你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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