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都有些茫然，但至少他不在了，我过得还舒服一点。”

  “当时我还天真的觉得我至少有住的地方，结果，没几天我们一家三口就被从那房子赶出来了……我这才知道，那房子根本不是杰克的，就是他找准了别人度假的房子，换了新锁，假装那是他家……”

  “你说这种事情在国内怎么可能发生？就算发生了，也很快就会发生的，可是，这里邻里之间隔得远，大家认识的很少，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也不会提醒我们……”

  “更何况，我们一家还是他们看不起的黄种人。”

  孙然然说到这里，苦涩地笑了起来。

  曾经她以为能到这边，就能成为人上人了。

  万万没想到，从前看到的文章里，这个自由民主平等自由的国度上，多的是种族歧视的人。

  孙然然一家在国内也算知识分子，精英人士，从来没被歧视过。

  到了这边，却是深切地感受到了被歧视被不公平对待的滋味。

  “我们一家三口被赶了出来，可是，亲戚朋友都在国内羡慕我们在国外的好生活，我们哪可能舍下面子回去？”

  “所以，我们只能留在这边，租着便宜的贫民窟的房子，我爸妈每天排队去领救济餐，反正不需要钱……”

  “我出来找工作，我本来以为，我好歹是学历不低，现在又有了米国国籍，应该能找到不错的工作才对。没想到……”

  孙然然叹息了声：

  “我学的是教育，哪怕是教龙国语，也没有人愿意收我，他们有更合适的人选。我只能去做一些体力活。”

  “一开始我还试图去当翻译，赚的钱倒也不少，但那浑蛋很快把钱挥霍光了……我这才知道，他不仅吸食违禁品，酗酒，还赌博……我们的钱被他骗走，不到一个月就被他挥霍一空。”

  “他发现我当翻译能赚钱，就找到我要钱。我不愿意给他，他就抢，还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找我爸妈麻烦，我报警也没什么用，他跑得太快，这边的警察也就做个笔录，最多让他离我远一点，但他们又没办法时时刻刻盯着……”

  孙然然没说的是，当时还有人想借机吃她豆腐……

  后面，她连警都不敢报了，又或者是她已经知道，报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找我当翻译的那些人也是龙国人，他们一看我总是被一个赌鬼缠着，怕他们被连累，后面也不再有人敢找我。”

  “所以，我只能到餐馆来打工。好在我已经是米国国籍，打工还不至于像那些润人一样遭到不公平对待。”

  “但这样有固定工作地点，就容易被杰克找到。”

  孙然然笑得苦涩，“你看，今天，他又搞砸了我的一份工作。”

  “林听语，我有时候真恨你。”

  孙然然说出了心里话。

  她盯着林听语，发现听到她这句话，林听语居然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

  这让孙然然有些泄气。

  泄气之余，她笑得却多了几分释然。

  “我怎么会觉得，你会同情我呢？你早就学聪明了，现在不同情任何人，你甚至都不在意我，对吧？”

  明明这才是她想要的，但孙然然看着对她如此冷静的林听语，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管我了，我该高兴的。”

  孙然然垂眸，“我有时候真恨你，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曾经对我那么好？既然已经对我那么好了，为什么不能一直对我好下去？”

  “你就应该把参加竞赛的机会让给我，让我被保送S大数学系。看到我在国外过得不好，你也应该像过去一样对我好，想方设法地帮我，还不敢伤害我的自尊心才对……你向来如此的。”

  “可你却变了，在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

  “你变聪明了，对我们也冷淡了，但我有时候想到你，又是遗憾，又是恨。”

  “你要是过得不如我就算了，偏偏我听说，你现在，其实过得比我们谁都好……”

  孙然然苦涩地笑了起来，若是从前，她大概还会嫉妒。

  但现在，大概是自己过得太惨了，她已经连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我现在连嫉妒你都嫉妒不起来了。”

  孙然然坐了下来，看着自己身上林听语随手就拿给她的四位数的衣服，笑了一下：

  “其实，我早就看清楚现实了……”

  “一直在这里拖着，不过是因为面子，当时离开得那么高调，连国籍都转了，回去既没面子，也无法改回国籍……”

  “还不如一直在这里拖着，努力改变生活，等混出一点名堂了，回去不丢人了，再回去。”

  “但今天，既然已经被你看到了……”

  “我突然觉得，好像丢面子，也没什么了。”

  “总比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好。”

  “我准备起诉离婚了，我爸妈还是有些人脉的，有个远房表姐在这边当律师，虽然没面子……但我想她会愿意帮我的。”

  “我爸妈最近身体也不好，这边看病贵得要命，动不动几千几万米国币……我们根本负担不起。”

  “当然你说的是对的，应该先过来看看，而不是一味觉得这边的空气是香甜的，医疗是免费的，就跑过来……”

  “事实证明，我们都只是被公知忽悠瘸了的可怜虫。现在，国籍都改了，我们后悔也没用了。”

  “还好，我爸当初改国籍的时候已经退休了，我们咨询过了，他现在回去，医保还是能用的。但我妈就不行了……谁让她当初没退休就改国籍，还把个人部分都取出来了呢？”

  “现在她回去，只能想办法买别的保险了……”

  “但无论怎么样，总比继续待在米国强。”

  孙然然像长大了一般，道：

  “林听语，谢谢你。”

  林听语挑了挑眉，谢她什么？

  “谢谢你，要不是今天你撞破了我，让我的狼狈在你面前无所遁形……我大概还没办法撕下自己的脸皮，决定回国。”

  “……”

  林听语沉默几秒，“哦。”

  孙然然笑了，“你现在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真碍眼。”

  “不过……”

  “你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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