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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坏人输不起


程大胡子绕着褚奇峰走了一圈,停下脚步:“不光是你,当时扮鬼的可有两个。”

  褚奇峰结结巴巴:“这……这……”

  英慈终于看出这人虽然小时候淘气,干过开锁偷食的事,却是真不会撒谎。

  没法子,她选定的金龟,得和他同甘共苦,于是抬头挺胸地站出去,仿佛刚才反驳丁无期的人不是她:“还有我。”

  冯睿智顿时激动地指着他们吼叫:“是吧,看吧,我就说他们有问题,程大胡子,好好惩罚他们!”

  “与杜焕义无关,是我强行将她带进仓库。”褚奇峰着急地挡在英慈跟前,然而他的维护换来程大胡子更严厉的斥责。

  “就算是你的物品,书院暂管之后就属于书院,若是其他学子都像你这样乱来,往后等你们结束学业,我上哪里找这些死贵的破烂玩意还你们?”

  考虑褚奇峰是初犯,程大胡子扣了他五张“明德券”,英慈作为“从犯”,扣了两张“明德券”。

  至于聂子元这个舍长,知情不报,扣两张“明德券”,邬陵、付红云帮着他们隐瞒,也各扣了一张。

  每人还被责罚绕着校场跑十圈。

  冯睿智听完乐开花:“程大胡子,我们抓贼有功劳,应该得到奖励吧?”

  他本以为之前的寝舍就已经烂透了,没想到现在的寝舍更小,湿气重,还靠近茅草房,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正想提出带着舍友跟英慈他们换号房,就见程大胡子抖了抖手中的灯笼。

  “那你和丁无期就绕着校场跑五圈吧。”

  “什么!教习搞错了吧?”

  “我们没进仓库偷东西!”

  冯睿智和丁无期差点没磨碎后槽牙,程大胡子却冷笑着各踹两人一脚。

  “出卖同窗便是窃贼,不惩还奖,哪有那么荒唐的事?”

  英慈见两人骂骂咧咧地跑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侧头看向自己的室友,发现付红云眼冒泪珠哭着抱怨,但跑得飞快,没两下就超过她半圈。

  褚奇峰则故意脚步,在她身边轻声道歉:“对不起,杜焕义,都怪我连累你。我之所以那么喜欢画,是因为我小时候偷不到吃的,就看着我娘挂在墙上的百果图,生生忍过去……”

  英慈本想骂他迂腐,但在心里念了几十次“金龟”后,又生生扯出个笑脸。

  “真心想道歉,不如与我表妹见个面。过四天,书院要放假了……”

  “除了这个,我做别的可以么?”褚奇峰惊慌地捂住胸口——

  他看到杜焕义都会动摇,若是看到和杜焕义一模一样的女子还得了,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燥热、心跳加快了。

  看在英慈眼里,却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小脸顿时垮下来。

  “那当你欠我一次,容我慢慢想。”她故意加快速度,跑到他前头,伸脚将他绊倒在地,而后假惺惺地道了声“对不起”,一溜烟跑掉,只是没跑几步,就被超了她一圈的聂子元挡住。

  “乌龟漂亮么?”

  英慈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口不择言:“那是误会,我们老家有一习俗,若是碰到倒霉的人,必须在他脸上画乌龟,将晦气赶走。你是我的舍长,任重道远,我为你做这些小事,不值一提,笔墨费就免了。”

  聂子元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扭过她的下巴:“你老家与你表妹老家不是隔了几十里么,怎么习俗如此相似,难不成你和她……”

  “绝对不是双胞胎,只是不管长相、性格……都泯然众人,太常见了。”英慈被那只大手捏得下巴都变了形,额头上也冒出汗珠,用力掰开他的手转移话题,“舍长,刚才谢谢你路见不平,维护我们。”

  聂子元听到“们”字,嘴角那不算友善的笑容,也没了弧度。

  他还没在书院找到合心意的伙伴,杜焕义却已经先他一步拉帮结派?

  “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就想过关么,我们其他几人可是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了‘明德券’。”

  英慈瞅了瞅远处埋头狂奔的付红云,还有闲庭信步的邬陵,觉得两人的确够义气,于是将心比心地说道:“加起来,一共不就四张?我挣了还给你们行不行?”

  聂子元又恢复云淡风轻的虚伪笑容:“加倍。八张。若是这月内你给不了,就离开书院。”

  英慈可算看明白了,这人见她不发烧了,又继续找茬,胜负心又被激起,加快速度超越他:“要继续跟我打赌么,我输了我走,赢了你走?”

  “好,一言为定。”聂子元借着人高腿长,轻轻松松反超她。英慈慌忙拔腿去追,然而没追上聂子元,反倒被邬陵再次超过。

  他听到刚刚两人的对白,双眼直视前方,速度也没有丝毫放慢,边跑边给英慈出主意:“有焕义兄,有几种方式可以挣到‘明德券’,第一种方式是从教习手中获得,这要看课业表现。第二种则是从同窗手里获得,这里的道道就多了。”

  英慈竖起耳朵:“第二种听起来快许多,怎么个道道,说来听听。”

  哪知等她深夜里气喘吁吁跑完校场、点着贵得离谱的蜡烛抄完书、第二日打着瞌睡听完几节课之后,邬陵才不紧不慢地交代:“拿上你的‘明德券’,我带你去个地方,种一张‘明德券’,运气好的话,能长出十张、百张来。”

  末了,将满脸疑惑的英慈拉到书院东北角的藏书阁。

  那是一座六角楼阁砖塔,里面贮藏了几千卷官刻和部分民刻书,学子既可登高望远,也可“处高塔之内而周乎万里”。

  虽不算金碧辉煌,却明显经过精心修缮,与书院其他建筑相比,已经像是嫡出的好大儿。

  最顶层聚满了学子,他们正围观一高一矮两名学子扇“明德券”——

  高矮个子分别拿出一张“明德券”,横向从中弯折,重叠在一起,放地上,而后两人轮流用手掌扇券,若是哪张券翻过来,就能赢走那一张。

  其中矮的那个捏着仅剩下的三张“明德券”唉声叹气,眼圈黑黑,仿佛遭遇末日。

  高的那个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快扇啊,你有本事和我比,没本事扇?”

  英慈小声问邬陵:“这是赌么?这人都没几张‘明德券’了,万一全输掉了,等月末教习检查,就要被赶出书院了呀。”

  邬陵不以为意地回答:“不少学子都不是主动来明德书院的,他们早就想离开了。”

  英慈还是想不通:“可程大胡子不是说过,我们的爹跟书院画了押,若是我们不能通过书院的考核,往后就继承不到家业。我们应得的部分全部捐给书院吗?”

  “往后是往后,不少人只知道今宵有酒今朝醉。他们平日在赌坊一掷千金,到书院后,不晚点什么怎么过日子?”邬陵淡淡地说完,伸手将英慈推进人群中。“焕义兄,你不如去试试,这可是一分耕耘十分收获的快速挣券法。”

  两人谈话这会儿,矮个子学子又输了两张“明德券”,他攥紧最后一张纸券,吃力地挽回理智:“你等着,我还会回来!”

  “行啊,多挣点‘明德券’,再送给我。”高个子学子早就因为胜利膨胀,得意洋洋地对他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又越过鼻尖看向其他人,“还有谁要与我比?”

  见英慈是张新面孔,生得柔弱秀气,看似比刚才那矮个子学子还好欺负,冲她勾勾手指头道:“你,小矮子,别在边上看了,过来过来。”

  其他学子见状,给她让出一条路,不嫌事大地起哄。

  “去去去!”

  “他都连赢十局了,不信这运气还能一直好下去。”

  “小子,你一看就是新手,运气肯定不错,赌一赌呗。”

  英慈忽然发现丁无期也在这群学子中,阴森森盯着她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心里顿时涌出不快,再一想,褚奇峰是个老实人,若是知道她的“明德券”是靠这个法子挣来,肯定会气得鼓起腮帮子,至少三四天不理她,到时候要怎么哄?

  于是摆摆手,对着高个子,闭眼吹捧:“这玩法惊天地泣鬼神,慧绝古今,我闻所未闻,自愧不如这位同窗,就不比了。”

  高个学子更加不可一世,在丁无期眼神的怂恿下,挡住她的去路:“若是自愧不如,就奉上两张‘明德券’,认输。”

  其他学子也涌上来将她围住。

  “来都来了,可别败坏我们的胃口。”

  这帮人哪还有比试的样子,完全是明晃晃的打劫嘛。

  英慈悠悠叹口气,扭头寻找邬陵的身影,想叫他收拾自己惹出来的乱子,哪知找了半天,都没看到半个人影,这才知道邬陵跑了。

  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推开众人,走到高个子学子跟前,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明德券”,横向对折后,叠放到高个子的“明德券”之上。

  “看样子今天我不输光,你们不让我走是吧?那我只能挣扎一下了。”

  第一轮高个子先扇。

  他横掌轻轻一推,便将英慈的那张券推到地上翻了个个,嬉笑着道了声“得罪”,把英慈的券收入囊中。

  而后又将自己的拍过来,收好……

  如此一鼓作气赢了英慈三张“明德券”。

  观看的学子都兴奋地嚷嚷起来,仿佛是自己赢了一般,其中丁无期嘴角的笑容最为猖狂。

  英慈没想到除了聂子元,还有人这么热衷于将她赶出书院,盯着“明德券”若有所思,等到高个子手拍得通红,终于出现破绽之后,她才卷起袖子出手。

  先是一个平推,而后掌心自下而上掠起,犹如白鹤亮翅,将一张“明德券”翻转过来。

  见下面那张纸券晃晃悠悠、就要飞到楼梯角落卡死,立即一个侧翻追过去,堵在纸券前头,使出一记“劈山救母”,岔开双脚,生生把那张券向后拍翻……

  接着又是“猴子摘桃”、“黑虎掏心”、“野马分鬃”……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压根不像是在玩纸券,像极了妙曼舞蹈。

  不到一炷香功夫,就将输掉的三张“明德券”全赢了回来,还让高个子掏出五张。

  她从小就和英非俊带的小混球们在街边拍树叶,可是附近几条街都有名的“铁掌王”呢。

  本不想恃强凌弱,可对方主动求虐,能怎么办?

  这样看来,最多再过两个回合,八张“明德券”就能到手咯。

  围观的学子表情有些复杂了,开始交头接耳,高个子满头大汗地拂袖起身:“手掌都拍痛了,今天到此为止。”

  英慈笑嘻嘻地学着他刚才的姿势将他拦住:“输了就走,这么没品吗?”

  “我与你对战之前,已经连续斗了三人,体力早就支撑不住,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高个子面红耳赤地和她争辩,丁无期趁机夺过英慈手里的“明德券”,仗着人多势众,厚颜无耻地说道。

  “谁说赢了的可以拿走‘明德券’,从前五局算,输了的才能拿。”

  “好啊,嘴长在你身上,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就满口喷粪是吧?”英慈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怒极反笑,快速出手,抓住丁无期手中的纸券就往自己面前带。

  “明德券”是纸做的,哪里经得住大力折腾?

  眼见就要在两人手中裂成两半,英慈却不为所动,丁无期率先沉不住气,抬脚用力踹向她胸口。

  英慈绑了缠胸布,本身就胀痛难耐,又受了这么一脚,差点没晕死过去。

  她不自觉地松了手,后退倒地,而后被蹿上心口的那股火支撑着,来了个鲤鱼打挺,一头扑到丁无期身上,将他按在地上,死死掐着他喉咙,对着那张越看越贼眉鼠眼的脸,就是又狠又绝的砰砰几下,尽显从小打架练出的功夫。

  丁无期没料到她这么个小人,力气竟然有这么大,想到自己帮冯睿智做事,是为了银子,可不是为了挨揍,带着哭嚷的调调,学冯睿智向其他学子发出命令。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拾他啊。”

  “怎么重怎么来,最重的,给两张‘明德券’!”

  此话一出,几名学子赶忙上前将她拉开,有的踹她背,有的取了书狠砸她的头。

  英慈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眼越来越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和这帮人拼了。

  丁无期左顾右看,见藏书那头放了只木梯,赶紧跑过去抬起来,朝着她的头击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从旁边窜出,将她护在怀中,随着木梯在背上碎裂,发出一声闷哼。

  竟然是褚奇峰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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