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太随意了
亵裤上绣着的竹子,可怜巴巴地断成两截,在空中飘着。
似乎是蜀绣,造价不菲。
千万别让她赔!
“你的亵裤怎么会出现在仓库?难道是和其他衣裳放一起了?又是谁把你的亵裤塞进我手里?实在是令人费解,或许是上天知道你要扮演那什么,所以故意借用我的手,将它变成最完美最有用的配饰。”
英慈一本正经地将亵裤半条半条地塞进他手里:“两块布形状大小一致,刚刚好。”
“你知道我扮演什么?”聂子元眯着眼,黑漆漆的眸子里不知盛着什么心思。
“不就那什么嘛。”英慈一脸了然地拍拍他的肩,然而头稍微动了动,就感觉天昏地暗,仿佛整个人都在旋转。
她强忍着站在原处不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用特意说出来。”
聂子元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滚烫,心情微妙,伸出两根手指,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和你似乎没有这么亲近,教训冯睿智,并不是为了维护你,而是我不喜欢别人破坏规则。”
“知道了。”这人肯定是因为爱上男人,违背常理,所以才欲盖弥彰,讨厌别人违反规则。英慈挤出个笑容,“我会堂堂正正获胜。”
她白皙的耳根和脸庞一样,被不断上升的体温染红,眸子微敛,浅棕色的瞳孔涣散而迷离,眼角湿润,也跟染了胭脂一样。
似乎快要丧失意识了,却撑着。
落在聂子元眼里就是十文钱的坚强。
他冷笑了一声,鬼使神差地转身从自己箱子里找出一块绯色丝巾,丢到她手里。
“不知是谁落在我这里的,你若是有用就拿去吧。省得让人说我占病人的便宜。”
英慈也不跟他客气,将丝巾做了朵绢花扎头上,然后赶在一炷香之前,将衣衫整理了一番,重新回到校场。
那头已经“群英荟萃”——
长着胡子的肥硕仙女,穿金戴银的侠客,靴子雪白的农夫……
俗话说人靠金装马靠鞍,衣裳就是排面和身份。
纨绔们深知穿着奢华,才会引得人们的阿谀奉承和卑躬屈膝,所以平日穿的,要么出自有名成衣铺,要么出自家丫鬟之手。
哪能像现在这般不伦不类。
纨绔们怨声载道,但瞥到其他人和自己同样狼狈,又觉得新鲜,忍不住哈哈大笑。
褚奇峰算是个中翘楚,把十多件长袍绑在一起,花花绿绿披在身上,还弄了块布挂在树枝上,用丝带绑住眼睛。
其他学子见了直嚷嚷。
“算命的,帮我看看今年能否娶妻生子?”
“一卦多少钱?”
褚奇峰,形,甲等。
程大胡子举手示意众人安静,绕着褚奇峰转了一圈:“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
褚奇峰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程大胡扯下他的丝带道:“想清楚自己是什么了么?”。
褚奇峰赶紧回答:“想清楚了。我身高八尺,二月二十出生,爹娘尚在,有一名兄长。”
程大胡子反驳:“身高八尺,二月二十出生,爹娘尚在,有一名兄长的,不止你一个。”
褚奇峰急了:“我喜欢吃顺记的咸鸭,游船听曲,搜集各种字画……啊,我刚买了赵孟頫的《红衣罗汉图》。”
程大胡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兄长说你败家。”
褚奇峰懵了:“可有银子不花,放着做什么。况且世上银子那么多,《红衣罗汉图》却只有一幅,那买了这图的人,当然也只有我一个咯。”
程大胡子又问:“除了藏家,你还是什么?”
褚奇峰不敢确定:“普通,的,人?”
“人是什么?”
“两条腿能走路的,东,西?”
程大胡子将手里的墩子折成两段,一前一后在地上挪动:“是人吗?”
学子们哄堂大笑。
英慈却在边上思考,如果是自己要如何作答。
可脑子里像是被人用木棍搅合,痛得快要裂开,眼前不断有雪花闪过,仿佛下一秒就什么都看不见。
勉强看到褚奇峰红着脸补充:“会呼吸的才是人。”
程大胡子从脚下抓起一只螳螂:“这个?”
在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连绵不绝的笑声中,褚奇峰不知所措地望向程大胡子。
程大胡子似乎也受不了那能在他脸上戳出洞来的委屈眼神,摆摆手示意他退下:“也算有些进步继续好好思考,神,乙等,下一个。”
“谢谢程教习。”褚奇峰算了下,自己加起来得了七分,稳了,劫后余生般揉了揉胸口,跑到英慈身边,将刚好快要支撑不住的她扶住。“焕义,你没事吧?”
“还……行……”英慈只觉得喉咙仿佛有火在燃烧,勉强才吐出两个字,传到耳朵里,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朦胧又陌生。
轮到邬陵上场。
他找了只酱色纱冠,在上面仔细缠了几圈珍珠,冷着脸、挑起眉,硬是装出几分天子威严。
邬陵,形,乙等。
程大胡子勾勾手:“知道自己是谁么?”
邬陵摇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都不知道。”
学子们又是指着他的鼻子大笑:“傻子!”
“庄周梦蝶,都不知道自己是蝴蝶还是庄周,你们比他聪明么!你们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么?”
“清醒?清醒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吃喝拉撒?猪圈里的猪还比你们会呢,吃了肉,你再给它们吃草,它们会哼哼,把草扒开。”
程大胡子吼了一嗓子,把那些聒噪的声音统统压住后,示意邬陵继续往下说:“知道你与扮演角色有什么不同么?”
“第一是他已经死了,我还活着,第二是他妻妾子女成群,我孤家寡人一个,第三是他他统一全国,我还没统一全书院……”
邬陵抬头挺胸、侃侃而谈,说到第二十条时,大家昏昏欲睡,程大胡子终于忍不住,神给了他了四分,打断邬陵,让假扮权臣的冯睿智答题。
冯睿智本来就有小人得志的张狂,扮演权倾朝野之人真有四五分像,加上在学子中有不少拥趸,形得了甲等,回答程大胡子的问题时虽然结结巴巴,也勉勉强强拿下丙等,只要不是双丙,这一课便算是应对了过去。
这时不少学子因为没用早膳,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但瞅到程大胡子一脸不善,又不敢当面抗议,只能在私下里议论。
“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么!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迟早都会死!”
“上课就不能快点,第一天就要把学子全部饿死?”
程大胡子见纨绔们娇生惯养,将棍棒在空中舞了舞:“看来大家觉得无聊了。是我出的题目太简单?那么我把规则制定得复杂一点。”
他压根不听学子们相继发出的绝望叹息和抗议,把已经回答过问题的学子分成“春夏秋冬”四组,让他们以组为单位,猜测还没来得及回答问题的六名学子所扮演的角色。
对于剩下六名学子来说,谁扮演的角色若是始终没人识破,那么形和神两项成绩都会被归为丙等。
月末考核便过不了关了。
对于春夏秋冬四组来说,压力也不小——
若是哪一组猜中的学子角色最多,哪一组便可更换到条件最好的寝舍,若是哪一组猜中的学子身份最少,哪一组便会被送到惩戒堂……
被分到“夏组”的付红云,顿时回忆起昨夜在“惩戒堂”的经历,又快要哭出来,啜泣着要回家。
与他同一组的褚奇峰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冯睿智则被分到春组。
他瞅了眼烧得晕晕乎乎的英慈,似乎找到报复的机会,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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