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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雨季到来:焦虑型抑郁症


不出旅途意外,曲栀箫整个晚宴都没再找他说过一句话。不过这样一来倒让他免去了面对少女时不必要的尴尬。

  吃饱喝足,旅途就这么慵懒惬意坐角落里的椅子上打游戏。

  冷不丁感觉被人揉了揉头,他抬头。

  “哎呀!你是旅畔的弟弟吧?真可爱。”眼前是一个长相清丽颇有几分古韵感的年轻美女。性格似乎很大咧,上来就毫不客气揉了把少年的头发。

  旅途:“……”他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瞥了眼女子,觉得眼前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女子却毫不在意,举止投足间都很开朗热情。她笑道:“我是你哥大学学姐,刚回国。”她兴致盎然道:“现在也是同事,我叫宁致,你是叫旅途吧?”

  旅途没说话,专心低头打游戏,倒是不远处餐桌边正喝酒的旅畔看了过来:“宁姐,这犊子咬人,你可少逗。”

  旅?犊子?途:“……”

  “没事儿!看着这么可爱哪里像是会咬人的样子啊。”宁致一摆手,不在意笑道。

  旅途:“……”

  宁致随手拖了把凳子往少年身旁一坐,笑了:“晚会挺无聊的吧?聊聊天。”

  “姐。”旅途冲她勾手示意凑近些。

  “怎么了?”宁致凑过头。

  旅途耳语:“见着桌子边喝酒的那狗没?”

  “哪个狗?”宁致顺他目光看去,忍不住笑出声:“你说你哥啊?他怎么就狗了?”

  旅途懒散笑了,架起腿:“自己没本事,却请来你这么一位与这场晚宴毫不相干的客人,只能讨着尴尬,这还不狗?”

  闻言,宁致明显一愣,听出少年话中话来。她有些意外笑了,又问:“可惜你哥没你这智商,来,还看出什么了?”

  “你还兼修心理学。”旅途又道。

  这下宁致真的惊讶了:“你……”她不太喜欢问出“你怎么看出来的”这种话,因为向来都是她去深入了解别人内心,几乎除了同行没人能看出她身上隐藏的东西。

  “你习惯从试探去了解别人,再决定要以哪种方式去攻破对方心里防线。所以你一上来就同我攀谈。”旅途目光落回手机上:“这算是家宴,你被我哥请过来却丝毫不见慌乱,你心理素质从根本上就与别人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宁致摇头轻笑,起身离开:“行,姐放弃了。”她走出两步又回头:“能告诉姐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一职业的吗?”

  旅途淡然抬头:“我见过不少心理医生。”

  “你有……心理疾病?”宁致问他。

  却见旅途懒散笑了,低头玩游戏不再说什么了。

  宁致感慨。

  ……

  “实在抱歉啊宁姐,连晚饭都没吃上还害你白跑一趟。”旅畔送宁致出了门,将伞和包递给她。

  宁致不在意摆手:“嗐,多大点事儿。”她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得快点了,上头现在催得紧,那半张设计图在你弟手里也容易给你家里人招麻烦。”

  “我尽快。”旅畔点头。

  宁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没直接找他要,是怕他受刺激吧?方便跟我说说吗?”

  旅畔笑笑:“其实这小子现在好多了,那一年刚到美国,因为言语不通在学校被同学欺负排挤过。从来没跟我说过,后来严重了,整日精神恍惚。我发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接受治疗后到现在已经五六年没出过问题了。”

  “他有焦虑型抑郁症。”宁致了然。

  旅畔点头:“刺激过度容易偏激,保不齐会干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他顿了顿,失笑:“忘了这茬,他之前接受治疗时就一直很排斥心理医生,能一眼看出你的职业倒也正常。”

  宁致大致了解了:“急性焦虑挺严重的,他现在还在接受治疗?”

  旅畔:“稳定后没再看过医生了。”

  两人又攀谈片刻才告别。

  回酒店的路上是何素女士开的车,因为这父子三人不但全喝了酒,还有一个没驾照的。

  “今年禾桥怎么这么热呢,又下雨又起雾的……”何素努力看清雨雾中的夜路,一边想起什么:“哎,你们爷仨要吐说声儿啊,尤其是你。”

  她瞥了眼坐一旁揉眉心的丈夫:“平时没见你喝酒,今儿算是给你找着机会了,狂喝。我还奇怪你平时应酬怎么醉的呢,原来当着我面还含蓄了啊?”

  “下次注意。”旅莫寒似笑。

  何素音量顿时拔高:“你还有下次?我告诉你啊……”

  “没有,你别急。”旅莫寒无奈,搂了妻子的肩。

  “哎?别动!”何素吓了一跳,忙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开车呢。”

  “怕什么,出事了我护着。”旅莫寒忽然轻哂。

  何素瞥他:“够了啊你,孩子们还在呢。”

  “……”旅莫寒靠回椅子,语气带着醉酒的低磁:“多余。”

  后座两位多余孩子一时无话反驳:

  旅途:“……”

  旅畔:“……”

  何素女士无语了:“……”

  ……

  七月末的缅北进去频繁的雨期,这样的天气里雨常常一下就是一天。

  罂寨。

  午后,梵陨河颇感无聊,她趴在二楼竹栏边扯着伸进檐下的榕树枝叶。

  一树翠绿在雨中悉簌着,十分养眼。

  楼下忽而传来贺冕的喊声:“精灵,下来!”

  “来啦!”梵陨河回头应了声,随手将沾湿了的手在衣服上一擦,踩着吱吱作响的竹梯下了楼:“干嘛啊……”她看见来人一怔,而后惊喜扑了过去:“啊———梵星盏!”

  男人刚进门收伞,便被少女一个熊抱扑上身。

  在外多日寒意料峭的梵星盏这会儿目光中才多了丝温度,他稳稳接住扑来的少女,似笑非笑:“这是又胖了多少?”

  “什么啊?”梵陨河一秒从他身上下来,转身就走:“我才不胖呢,贺冕天天下面,我都快吃吐了。”

  贺冕头也不抬玩着电脑游戏:“这面他不香?再说我也只会下面吧。”他轻笑:“你什么都会,懒。我又只会下面,咱不吃面难不成喝西北风去?”

  “我就懒了,你怎么着吧。”少女一身反骨怼他,卧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贺冕懒洋洋应和:“是,我还真不能把你怎么着。”他问梵星盏:“事儿办完了?”

  梵星盏倒了杯水坐上一旁单人沙发:“前几天就办好了,遇上你姐耽搁了几天。”

  “她人呢?”贺冕嘲笑般道:“这恋爱中的男女果然连智商都下降了,梵星盏,这铜码不比我姐重要?她恋爱脑你可别跟着傻……”

  “骂谁恋爱脑呢?”清傲的女声冷不丁从门口传来,女子戴着墨镜笑意温淡。

  贺冕却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姐那要刀人的眼神。他“嘶”了声,默默抱着电脑起身:“那什么,我睡个回笼觉去,你们聊、你们聊……”

  梵陨河卧那儿磕着瓜子咯咯直笑:“贺叔真怂。”她开心冲女子招手:“愿姨!快过来!”

  贺愿笑意宠溺明艳,她摘了墨镜,拎过放行李箱上的纸袋子来到少女身边坐下,递了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梵陨河打开,即兴奋又惊喜取出一只木盒,笑吟吟看向贺愿:“我好像猜到是什么了。”她打开木盒,再次激动:“海之韵的白玉陶埙!”

  “这可是品牌方定制的,上面还有你名字呢。”贺愿笑道。

  梵陨河笑着扑进贺愿怀中,亲昵抱住她:“愿姨我爱死你了!”

  梵星盏声音中似透了几分无奈:“贺冕前几天才给她买了两枚,她到时候还不是吹一个碎一个。”

  “怕什么,碎了再给精灵买。”贺愿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女孩子咱就得宠着,对吧?”

  梵陨河冲梵星盏做了个鬼脸:“就是!才不要你管!”她起身蹦跳着往楼上跑去:“我试试音色!”

  “把你贺叔叫下来。”梵星盏道。

  “好。”少女应了声。

  贺愿道:“加上你手中原有的两件和绿松石里的,还差多少?”

  梵星盏吹开杯中茶叶:“旅家那小子手里两份,最后一点还没找到。”

  “旅莫寒手里那份呢?”

  “拿到了,我们保留原件,让贺冕交给对方一份复件。”梵星盏道。

  贺冕端着咖啡慢悠悠晃下楼:“不过晚皓差点暴露。”他道:“精灵当时看见了,还问我来着。”

  梵星盏若有所思:“他和……旅莫寒大儿子是不是认识?”

  “对,关系还不错。”贺冕道:“旅家那俩小子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听手下说上次赵晋三差点抓着他弟,他五百米开外开枪活捉了赵晋三两个手下,他弟还自救打倒了三个。”

  贺愿微感诧异:.“这哪儿是不让人省心?这一家子都是狠人啊?”

  “你们找个时间和晚皓说声,为难的话尽量别参与了。”梵星盏看向两人:“真出了什么事,你们表姐那边我没法交代。”

  这一点上姐弟俩倒是出奇一致,几乎同时开口:

  “不用。”

  “没事儿。”贺冕看了他姐一眼,道:“夏家以为他毕业后就无所事事,正打算过几年把公司交给那小子呢。这会儿闲得慌,之前找他他倒是来劲有事可做了,随他去,夏家反正不管。”

  梵星盏想到什么:“精灵来我这儿第二年,你说夏家出了经理纠纷,把他带过来住了段时间。”他看向贺冕。

  贺冕搅拌咖啡的手微顿,明白了他意思:“我回头通知下去,尽量看住精灵。”

  梵陨河很可能还记得小时候和夏晚皓就见过了。

  楼上,少女蹲竹栏后边若有所思:“夏家,晚皓……原来是他。”梵陨河了然笑了:“夏晚皓,是……贺冕和愿姨的……”她想了想,不太确定:“外甥?姐姐的孩子……对,是外甥。”

  这不就好办了,梵陨河起身猫着腰穿过走廊回房去了。

  楼下,贺愿问:“精灵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大概。”贺冕道:“去年吧,阿盏不在那段时间,这丫头总是有意无意向我打听关于铜码的事。”

  梵星盏喝了口茶:“早知道这么巧,当初该把她送孤儿院的。”

  ……

  在烟云湖待了足足有一个多星期,旅途一家回禾桥当天下起了小雨,到今天已经连着下了三天雨了。

  旅小少爷已经在家里闲得快发霉了。

  那天酒会上的事旅莫寒没报警,但旅畔已经在偷偷调查了。为此还让杨一落黑过他爸电脑,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他不知道的是后面旅途也偷看过旅莫寒的电脑,一样一无所获。

  总之父子三人各怀鬼胎,一家子跟甄嬛传似的。

  深夜,睡了将近一天的旅途有些饿了,下楼到厨房找吃的,迷迷糊糊间揉着头发去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却被人猝不及防从后面扼喉捂住嘴!

  对方声音低沉:“铜码交出来。”

  陌生的气息让旅途否定了是旅畔跟他开玩笑。

  楼上,何素洗漱完正坐床上追剧,半晌,想起什么似的对身旁正处理工作的丈夫道:“对了老旅,昨天早上我经过书房时看见二途好像在看你电脑,你没设密码?”

  “没事,那台电脑不是办公用的。”旅莫寒道。

  何素点头:“说起来你以前很少回来住,这段时间怎么天天往回跑呢?”

  “公司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我亲自处理。”旅莫寒道:“上次的事孙姨都跟我说了,你一个人在家倒是安全些,这老大回来了反倒危险。”

  何素被他的话逗笑:“还说我教育方法不对,哪有你这么说自个儿子的?阿畔他……”

  “嘭!啷当……”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锅碗瓢盆落地声,还伴随着东西摔碎的声音。

  “二途?阿畔?”何素放了电脑要下去:“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旅莫寒拉住她:“我去看看。”

  厨房里,旅途将对方反压在地,刚要去扯对方脸上的口罩,便听身后响起他哥声音:

  “爸下来了。”

  旅途分神的空当被那人推开迅速起身从窗户逃走。

  “怎么回事?”旅莫寒看着厨房一地狼藉,以及一蹲一站的两人。

  旅途抬头,笑得无辜极了:“爸,吵着您睡觉了?”

  “他饿了,摸黑进的厨房,我听声儿下来看看。”旅畔打着哈欠转身离开了。

  旅莫寒径直来到窗边关了窗户,问儿子:“想吃什么?”

  旅途咬着酸奶吸管一脸意外:“爸,你还会做饭呢?”

  “不然你以为你妈手笨是怎么来的?”旅莫寒似笑非笑。

  “哦,我以为她天生的。”旅途道:“喝点粥吧。”

  客厅楼梯口边,何素听着父子俩对话笑了,转身上楼。不忘问走她前面的旅畔:“阿畔饿不饿?让你爸多做点?”

  “不饿。”旅畔径直回房:“晚饭和同事在外面吃了。”

  旅畔回房间,调出自家门口的监控,他看着夜色中被暂停的人影,虽然穿着宽大的雨衣,但旅畔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眼熟。

  片刻,他截图给杨一落发过去:能不能还原一下这个人的身形特征。

  另一边杨一落很快回复:能啊,你这是家里进贼了?【嘲笑/狗头】

  旅畔:……【滚/GIF】和铜码有关,直接找上门了。

  杨一落:明天见面详说,你今儿没听到,林局那意思可能得请你弟过来一趟。

  林司敬那老东西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旅畔关了电脑若有所思。

  ……

  清晨的禾桥在毛毛细雨中苏醒,睡梦中的旅途却是在他妈的叨叨声中醒来的。

  “人警察都找上门了,楼下等着呢你快点的,别睡了。”何素隔着被子给儿子轻轻一脚:“起来了。”

  旅途裹着被子翻身,下一秒却连人带被从床上摔了下来。他不耐烦:“我哥也算?”

  “不止你哥,快点的啊。”何素一边催着一边敷着面膜出去了。

  旅途缓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瞬间坐起。一骨碌爬起来到书架前一阵翻找。

  半晌才从底下抽屉里翻出只小纸盒,他打开,里面是一只圆形不足巴掌大的白玉扣,上面用红绳系了两只小巧的白玉风铃,风铃表面镂刻着繁杂的花纹。

  盒子底下压着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似是张地图,上面线条同样繁杂,说不上来的诡异。

  这便是铜码了,很明显只是丢失的一小部分。旅途若有所思,他拿出图纸揣身上,将风铃又放了回去。

  回国后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为他无意中拥有的这两样东西。

  那晚父亲的话让旅途有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事需要父亲紧急处理。

  他总觉得父亲这一去,很难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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