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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笼络


府里的风言风语这几日方才渐渐平息,却是朝华有心为之的结果。

  众人见书房院子里头仍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艳闻轶事传出来,朝华也如往常般在书房当差,三殿下更是整日整日地在书房翻阅、撰写,有心人竟也抓不出一丝不妥来。

  前些日子又有人在府里头传朝华今年不过刚满十二周岁,便是想当通房也是不成的,再者说贱籍身份更是做不了皇子侍妾,流言这才偃旗息鼓。

  朝华放下心来专心当差,《千字文》已啃熟了,闲暇时间便忙着练字,虽不太好看,但好歹称得上是字了。她心里喜滋滋的,人也一日比一日更精神些。

  这一日春暖花开,到了百花竞放的时节。宫中诸位娘娘在宫中设探春宴,正是与民同乐之时。只中宫闭门不出未曾参加,淮瑾也去露了个面便打道回府,又着人去请余危来府上。

  午间,岑望于府中镜湖榭摆宴,余危见不单单宴请自己,心下稍安。

  三人落座后,月明、星露、妙昙、寒桑分左右侍立在侧。

  待一切停当,淮瑾道:“都退下吧,留月明伺候便是。”

  “是,殿下,奴婢告退。”

  其余三人便退下,只星露面露不虞,但也很快遮掩了过去。

  镜湖榭中,三人正把酒言欢。这个时节湖面上虽没有荷花,但有几株睡莲已悄悄地绽了几分颜色,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天朗气清,春光明媚,着实惬意。

  淮瑾饮了杯酒,对着余危道:“听闻余博士在越州做司马时,便喜欢到各处湖泊垂钓,想必对那边的水系情况很是了解。”

  余危拱手道:“殿下谬赞,卑职不过业余爱好,哪里及得上岑大人,这位才是垂钓高手呢!”

  岑望闻言但笑不语。淮瑾又道:“余博士在越州司马任上时曾上表过几份奏折,都是关于越州与杭州水系情况每况愈下,请朝廷拨款用于兴修水利的。盖因耗费巨大且人手不够,因而总是不了了之。”

  余危听得此言便知今日乃是鸿门宴。

  他此前来过几趟,都是淮瑾单独接见,也只聊些江南风光,虽提及水系,但余危只当三皇子是对水文感兴趣,不过是略略点拨。

  如今却听得对方将其几年前上表的奏折内容都抖了来。又兼之如今郑王殿下正在杭州兴修水利,心下不定。

  他虽无心卷入皇室斗争,但既入了云都,再想置身于权力漩涡之外,也是不大可能。

  但余危此人,最是懂得明哲保身。他立刻道:“居其位谋其职,卑职当日见百姓苦于饮水,便想着能不能上表朝廷拨款用于水利。只是确实耗费甚大。”

  “若是东湖好了,那越州水系当如何?”淮瑾照旧发问。

  “越杭水系一体,东湖好了,那越州百姓自然也能得利。”

  “如此说来,关窍就在东湖。”

  “殿下所言极是。”

  余危手心已是冷汗涔涔。和淮瑾相处几次之后,他发现三殿下并非是传言中所说得那般平庸,只知读死书。相反,三殿下于民生政务上天赋极高,又领了史料修撰的差事,要知道能把这修撰一职做好便知此人极具耐心与毅力,远非常人。

  此等特质于常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若是皇子,则非同一般。余危格外小心应对。

  岑望恰于此时开口道:“无咎不必拘谨,你我是旧相识,三殿下也最是宽和的,今日请你来不过是想了解一下杭州水系罢了,如今云都内最时兴的话题便是郑王下江南道兴修水利,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酒肆街坊到处都在议论,都等着看结果呢。“

  岑望此言一下便将此事化为闲谈小事,余危心道二人或许只是想知道些内情,若是斟酌着告知,应也能应对。便举杯道:“说起来,岑老也算是我的恩师。当初无咎初来云都,一应人情往来俱是不懂,幸得老师教导,无咎才不至于出错,也能顺利接替您的职位,岑老当为无咎恩师,学生且满敬老师一杯!”

  说着便满杯饮下。岑望也不端着,一口饮下。席间又是一派热闹欢腾。

  良久,余危方道:“若说这东湖,再不治理,恐怕将成为死湖。”

  淮瑾听了这话便给余危斟上酒,道:“为何?”

  “淤积严重,光是清淤就要花费数万两白银,更别提修复堤坝了。”

  淮瑾见余危所说和早上收到的密信中内容一致,便知余危所言不虚。又道:“可能修好?”

  余危笑笑:“修好肯定是可以的,花上多多的银两,再用上个几年,有什么不了的。”

  淮瑾试探道:“只能如此?”

  余危却不说话。岑望看着淮瑾道:“听闻无咎近来喜去解忧阁,想来必是个妙处,才能解你的忧啊。”

  淮瑾心内一动。

  “解忧阁千好万好,不如家中美妾来的得宜,不仅日日能得见,更是一心里只记挂着自家夫郎,那滋味必然比解忧阁里头的娘子们好哇。”他看向余危,意有所指。

  “那是自然,谁不想亲香自家娘子,”余危长叹一口气,又饮一杯酒,“可惜无咎在云都根基尚浅,虽是个太常博士,但寻常里也不见有人给我介绍亲事,煞是愁人呐。”

  “云都媒婆甚多,余大人既是官身,岂有寻不到妻的理由?”淮瑾佯作称奇。

  “哪有那么容易,”似是找到了发泄口,余危倒豆子般絮絮叨叨,“媒婆一见我是外来户,在云都一点根基也无,金银财帛俱是不多,家产田宅甚寡,给我介绍的都是些无盐女,如此我才……哎,不说了,喝酒!”

  余危一饮而尽。淮瑾心里却道:原是个色鬼,怪不得只爱解忧阁的花魁娘子,却不愿要正经人家的女儿聘来做妻。

  淮瑾口中“哦”了一声,“我这里却有一法子,不知余博士可愿听?”

  “殿下但说无妨。”

  “我与户籍司的柳庸是知交好友,想来若是打点些银钱,他应是愿意帮我这个忙的。”

  余危一听户籍司,犹豫道:“这……怎敢劳动殿下?”借他两个胆也是不敢。

  他知道这个忙一旦被三皇子帮了,那可真就是上了贼船了。于是连忙推拒道:“区区小事,不敢劳动殿下。”

  淮瑾却不松口:“余博士的终生大事,岂是小事?再者说不过是找好友吃顿饭罢了,谈不上什么帮忙。”

  这边余危却正犹豫着不答话。岑望又道:“若是我年少时能得友人相助,必不会一人终老、竟无一后,连家乡都不敢回呀!”

  倒不是有无后嗣有无妻室的问题,余危见这三皇子似乎是想拉拢自己入门下,心中奇怪,自己不过是江南东道地方提拔起来的小吏,在这豪绅云集的云都实在是不打眼得很,怕是自己就算想入郑王麾下恐也无人问津。

  但若是烧一口冷灶,自己又何必冒险趟这趟浑水白白入三皇子帐下呢?

  余危左右犹疑,淮瑾见其松动些许,叹口气道:“我虽身是皇子,但我朝乃嫡长子继承制,我一个非嫡非长的皇子,着实是一口冷灶。想来余博士也深知这个道理。但人人皆有志向,淮瑾也有;若是余博士愿意入我门下,助我一臂之力,且不说来日,在这云都我保证你能站稳脚跟。

  “你所担心的妻室问题我已暗中为你解决,几日后户籍司的文书下来,你便可迎娶绯娘过门,绝不会有任何人能置喙她原先的贱籍身份。日后,若我能封亲王,必定许你左膀右臂之位,还望余博士好生考虑。”

  余危见三皇子将话说的直白,便知他今日势在必得。不仅提前打探好自己的喜好,更放下身段去请户籍司帮忙,解决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便知此人不但有谋略也有胆识,更能放得下身段。

  虽行序是冷灶,其人绝非冷灶。

  余危细细想来,知道自己这无依无靠的小吏若想在云都混出名堂,纵使身有本领也无处可供施展。他自是想要择一良木而栖,可其他人未必能如淮瑾这般礼贤下士,若无人引荐,郑王更是看不上他。

  他脑子转得飞快,见此情形,忽起身下跪道:“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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